“還不僅僅如此!”唐昧拱了拱手道:“大王,會稽周圍地少而人多,故而百姓爲了獲得更多的土地,不得不進行分戶,否則就沒有辦法滿足一家所需。
但是,江東的其他地方則不然,那些地方有大片的荒地可以墾荒,若是百姓分到了可以滿足九口人生存的土地,然後又自己私自開墾土地,這樣就可以達到不分戶的目的。
是以,爲了避免百姓偷機取巧,臣請大王下诏,在江東每五年清查一次人口,每十年清查一次土地,以防止百姓惡意欺騙國家。
同時,臣請大王效仿秦國什伍制度,在江東設立什伍,五戶一伍,十戶爲什,相互監督連坐,一家土地超過限制,全伍受罰發配洞庭墾荒,當然,告發者可以免罪。
如此,多管齊下,必能在江東杜絕百姓偷稅漏稅,隐匿人口。”
熊槐聞言,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秦國的什伍制度,早就令熊槐眼饞了,但即便是楚國直接掌控的郡縣,也難以實行。原因不是因爲楚國不想施行,而是沒有施行的實力,因爲楚國國家的力量隻能伸到各縣,無法伸到基層。
所以,這才給楚國帶來了種種弊端。
就比如說私田的問題,私田不是不用交稅,其實在楚國私田也是要交稅的。
不僅要交稅,而且要交的稅賦還不輕,隻比公田輕一點。
楚國的稅收多種多樣,歸納起來,爲軍賦,田稅,地租,關市稅,小國納貢,戶口稅等等。
其中軍賦田稅地租戶口稅等,就直接與農戶相關,而這其中的軍賦田稅地租又都跟私田有關。
其中軍賦是爲了滿足軍事所需,向全國範圍内的土地征收稅賦,這種稅賦的征收對象是全國的所有土地,隻要是楚國的土地,都要交稅,别管你是王田私田,是縣地還是封地,是荒地還是沼澤,隻要是楚國的地,隻要是有主的,無論有沒有開發,都需要按照約定份額交稅。
而田稅才是楚國最重要的稅收,楚國大部分的财政來源,都是從田稅中來。對于田稅來說,各縣承擔極重的稅賦,而封君哪裏的稅賦較輕。當年楚國開始實行給封君封地之時,朝中群臣曾因爲國家稅收流失發生激烈的争吵,最後封君迫于壓力,這才交了一定的田稅,每年向楚王繳納一定的貢奉。
所以說私田按道理來講,也是要交稅的。
可是,如果有人開辟了私田,結果卻沒有在國家那裏登記,國家不知道在那塊地方已經有私田了,那麽自然也就不用交稅。
這才是私田不用交稅的症結所在。
就好比熊槐知道的網購,最初的時候也是不交稅,不是不用交稅,實則是太小太多太雜,有的時候有交易,有的時候沒有,這種事查起來太麻煩,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知道,也就過去了。
當初熊槐自然喜歡在網上買那些便宜的無稅商品,可以爲自己節省不少錢。
但是,現在輪到百姓給自己交稅了,想偷稅漏稅,那就不行。
想到這,熊槐不由輕輕“哼哼”兩聲。
此時,唐昧聽到楚王的輕哼聲,不由深深的低下頭,他知道楚王心中的不滿所在。
楚國上一次全面徹查楚國的土地,還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所以現在楚國有多少私田,因爲楚王無法派人去封君封地清查,也無法深入各縣檢查,以至于楚王自己也搞不清楚國究竟有多少家底。
同樣的問題還有人口,因爲年代久遠的緣故,楚王自己也搞不清楚國究竟有多少人。
但,無論如何,毫無疑問的是,肯定比楚國典籍上的多得多。
若不是不久前楚王給各縣安排了縣丞縣尉,并且經過一場大戰後,縣丞縣尉迅速獲得了實權,他唐昧根本就不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隔幾年在江東清查一次人口田畝。
當年功勳赫赫的令尹昭陽清查人口失敗了,後才華過人的屈原,以及他自己也失敗了,以緻不得不主動離開郢都避難。所以就憑他唐昧自己,單獨完成此事,分量還不夠。
當然,縣丞縣尉隻是他敢提的一個原因,若不是此處是江東,是楚國剛剛打下的地盤,而楚王也沒有将封君封在這裏,他也不敢提這事。
這事牽扯太廣。
此刻,君臣二人各有所思,但是隔一段時間清查人口與土地的事情,卻在唐昧開口的一瞬間達成了一緻。
接着,殿中平靜了一段時間後,熊槐将唐昧的建議再三思考之後,開口道:“賢卿的計劃的确可行,但是,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很大的問題?”唐昧一怔,然後拜道:“臣愚鈍,請大王明示。”
熊槐笑了笑道:“賢卿的問題在其他方面并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百姓如何擴大自己田地。财富是人所向往的,寡人雖然希望所有的百姓都能安貧樂道,但是,這卻難以實現。一個人有了一金,就會想要兩金,這是人的常情。
同樣,當百姓有一百畝土地,并且娶妻生子,家境富裕以後,就會想要兩百畝土地,娶一個妾,生更多的孩子,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但如果寡人規定一戶人家最多就隻能擁有一百畝土地,那麽,寡人不就是在阻攔治下百姓獲取更多的财富了嗎?
這是寡人所不願的。”
唐昧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因爲楚王所說的問題,正是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
想着,唐昧立即拱手拜伏道:“大王仁義,智謀深遠,臣萬萬不及其一也。至于大王所說的問題···”
唐昧胸有成竹的道:“大王,這事也很好辦,要驅使百姓,就要讓百姓有利可圖,而治國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利出于一。
所以,臣以爲可以效仿秦國,設置低等爵位,普通百姓想要獲得更多的土地,那就隻能獲得爵位,隻要爵位獲得提升,那麽就能擁有更多的土地。
而爵位的提升那就是獲取戰功,利出一孔,這就是臣的解決辦法。”
“利出一孔?”熊槐聞言搖了搖頭,然後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不妥不妥,這個政策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