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城吳侯府。
“父侯,剛剛左尹昭常傳來消息,大王将三弟還有族弟季遂全都賜死,二人業已自殺,左尹讓我們去收屍。”吳侯太子季幌略有低沉的道。
“收屍,收什麽屍?”吳侯季歆瞪圓了眼睛,氣憤不已的道:“爲父讓他們兄弟二人在吳城爲楚國效力,再三叮囑他們不要多事,我季氏一脈地位非常,隻需謹守道德家風,便可保住季氏一脈長盛不衰。”
說着,季歆大恨道:“結果他們倒好,竟然私通越王臼的相國呂瑕,私通也就算了,竟然還在楚王來到吳城後,還接受呂瑕的賄賂,帶着呂瑕去見公子玉,以緻有此之禍。
大王祭祀太伯、季子,這是對我季氏莫大的恩寵,而且還立你們的妹妹爲美人,我季氏一脈可謂在楚國之内徹底立足矣。
但是,就是因爲這兩個逆子,頓時讓我季氏一脈失去了大王的恩寵,而且還将波及你妹妹吳美人,讓她失去大王的寵愛。如是種種,爲父如何能去收屍!”
說罷,季歆惱怒道:“傳令,立即将二人的屍首扔入松江喂魚,如此不肖之子,不可爲我季氏子孫,将其二人名字從我季氏族譜上勾去。”
季幌沉默了一下,然後應道:“諾。”
頓了頓,季歆失神落魄的道:“那兩個逆子雖然死了,但是大王被刺一簪,還連累宋美人也被一簪被踢一腳,這事還不算完。爲了平息大王心中的怒火,爲了避免牽連季氏,爲父決定以死謝罪,以換取大王的憐憫,讓大王心中不至于看我季氏一脈不順眼。”
“···”季幌聞言,張了張口,什麽也沒說。
楚王祭祀太伯、季子,納季嬰爲美人,可謂待季氏甚厚,但是,季氏的回報,卻是私通越賊,讓楚王被刺,險些喪命。
發生這種事,楚王沒将季氏滅族,那也是季氏福澤深厚,并且對楚國依然有用。
當然,季幌心中更清楚,若不是大王剛剛才祭祀完太伯跟季子,爲了防止打自己的臉,恐怕這次季氏真的是兇多吉少,就算沒有被滅族,恐怕也将失去吳侯爵位。
想着,季幌便沉默了下去。
季歆見季幌沒有回應,慘然一笑:“爲父死後,爲父的屍首不必停放五月,隻需停放七日,便下葬吧。”
季幌聞言,臉上浮現出一股悲涼。
季歆乃是吳侯,這是諸侯的爵位,按照禮節,天子死棺椁停放七月,以接受各地諸侯前來祭奠,而諸侯死亡之後,屍體需要放在棺椁中五月,以供天子诏賜,以及其他貴族前來觀禮,然後才能下葬。
七日而葬,這是庶人的禮節。
以吳侯之尊,享用庶人之禮,這是莫大的恥辱。
想着,季幌心中立即湧現出一股對季逢二人的怨恨,原本因爲将他們屍首直接喂魚還略有憐憫,但現在,一想到父侯如此,恨不得将他們分屍後再拿去喂魚。
此時,季歆繼續道:“爲父死後,不要葬入延陵祖地,直接在城外挖一個坑埋了便是,也不要陪葬禮器,日後更不要來祭祀。
若是大王有賜,那就全部接受,并讓你二弟以及你的長子去做大王的護衛。若是大王沒有恩賜,那就作罷,從今以後,季氏之人不能輕易離開延陵。”
“諾。”季幌聲音極爲悲切的應道:“孩兒明白,日後除非有大王的诏令,否則定會深居延陵,侍奉祖先。”
“好!”季歆點了點頭,然後開口道:“還有,備上一份重禮,送給宋美人,請求她的諒解,并傳訊給吳美人,讓她以後以宋美人爲尊。”
“諾。”
另一邊。
宮中。
正在宮中等候消息的熊槐,見昭常走了進來,立即開口問道:“左尹,吳侯情況如何?吳侯對寡人賜死季逢季遂二人,是何态度?”
昭常拱手道:“回大王,左尹讓吳侯去收屍後,吳侯直接派人将季逢二人的屍首扔進城外的松江之中,并揚言季逢二人已經不是季氏的子孫,季氏已經将他們二人除名。”
“嗯!”熊槐聞言點了點頭,正想再問一下,卻見陳轸快步走進來。
“大王,臣剛剛得到消息,吳侯季歆在府中自殺,吳侯府邸已經挂出白幡。”陳轸一走進來,不等楚王詢問,立即拱手道。
“吳侯死了?”熊槐一怔,吳侯在楚軍大開殺戒的時候自殺,這時機很微妙。
是心中不滿,以死相抗,還是心中羞憤,以死謝罪。
想着,熊槐遲疑的看向陳轸,問道:“可曾知道吳侯是爲何而死?”
陳轸拱手道:“臣未在吳侯府上聽到有怨恨之言。”
熊槐點了點頭。
此時,一個侍衛進殿禀報道:“大王,吳侯太子身穿素衣在宮外長拜不起,另,吳侯太子遞上吳侯的上書。”
“嗯?”熊槐一聽,立即應道:“請吳侯太子進來,另,将吳侯的上書呈上來。”
接着,熊槐拿到吳侯的最後一封上書,大略一觀後,見昭常與陳轸全都緊張的看過來,長歎道:“吳侯自言羞愧而死,并請求去除吳侯封号。”
昭常聞言立即開口道:“大王,吳侯封号不能去除。”
熊槐點了點頭。
原本他是打算用懷榮手段安撫江東,但是,現在經過這一番殺戮,吳侯的安撫作用大減。而且,章義父子身死之後,吳侯也失去了牽制章義的作用,再加上這次行刺案季逢季遂牽扯其中,吳侯的自殺,不僅沒有讓熊槐趕到遺憾,反而還讓熊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但是,爲了安撫吳地剩下的那些貴族,吳侯的爵位依然需要保留,以安撫吳地百姓之心。
更何況,吳侯請求去封,這未嘗不是試探之舉。試試他這個楚王,究竟是因爲遇刺後惱怒而大開殺戒,還是這次來江東,本來就是前來殺人的。
真情還是假意,在貴族大量被殺,而且他這個吳侯也死亡之後,已經不必隐藏了。
不久,吳侯太子季幌進入殿中後,熊槐先好言安慰了一番,然後下诏道:“
“傳诏,吳侯之死,寡人心中甚痛。故,寡人決定厚葬吳侯,其賜吳侯禮器。”
說着熊槐看向一旁的陳轸道:“刺史令,稍後賢卿代寡人前去送祭奠吳侯。”
“唯。”陳轸點頭應着。
而後,熊槐看着季幌道:“诏令,立吳侯太子季幌爲吳侯,即日即位。”
季幌聽着楚王诏令,見楚王安撫之情切切,頓時送了一口氣,等楚王說完,立即長拜道:“謝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