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楚王第二次開口,昭雎這次沒敢拒絕。
不過,增封一縣這種事情,他是不敢要的。昭氏雖強,他雖然已經高居柱國之位,但是在楚王變法之際,走到楚王的對立面,這也是他所不敢的。
但是,還好,昔日鄂君曾經給他做了榜樣,如今他自然可以學鄂君。
而且,縱觀楚王最近的一系列動作,雖然楚王已經決意收回封地,但是,楚王卻并沒有徹底廢除封君的想法,陰君等人雖然封地被收回了,但是卻全都轉爲了食邑封君,最起碼明面上每年的俸祿并不比有封地時低。
想着,昭雎立即拱手道:“大王,齊國數次兵臨淮水,對我楚國虎視眈眈,臣身爲柱國,不能爲大王擊破齊國,收回淮北失地,臣深以爲恥。
是以,臣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大王能臣的封地轉到淮水之南,臣願爲國屏藩。”
熊槐一怔,遲疑的看着昭雎許久。
淮水與齊國相接的地方,主要是淮陰與淮陰東部的射陽地區。
淮陰已經被他封給公子子青,自然不可能再轉封給昭雎,剩下的地方就隻有射陽一地。
當時,射陽地區剛剛從越國手中奪來,哪裏乃是确确實實的不毛之地,其中的主流射陽河雖不大但是扭曲而湍急,難以通航,更因爲靠近淮水,接近淮陰,而導緻人口異常稀少。
想着,熊槐遲疑的問道:“不知柱國想要哪裏?”
“臣屬意射陽,願與公子子青爲鄰!”
果然是射陽。
熊槐點了點頭,然後看着令尹景翠問道:“令尹,不知射陽一地有多少戶百姓?”
景翠驺然被楚王詢問,頓時一愣。
射陽有多少人口,我怎麽知道。
但是現在楚王開口,他怎麽回答,總不能信口開河吧!
“這···臣···”
見景翠左顧右盼,吞吞吐吐,熊槐不由搖了搖頭,然後看着屈原問道:“左徒,卿可知道射陽有多少戶百姓?”
景翠聞言臉色一僵。
屈原拱手應道:“回大王,射陽有地近百裏,但因爲之前楚越兩國圍繞淮陰城反複争奪,射陽也屬于戰區,故而射陽在越國之時就沒有多少百姓。再加上射陽之地多沼澤,射陽河又險惡非常,故而臣從越國的戶籍哪裏得知,射陽之地隻有九百餘戶百姓。
但是,楚越之戰,再加上齊國兩度兵臨淮水,當地百姓紛紛逃亡,三個月前我楚國統計的戶數,隻有五百三十七戶。而現在,當地的百姓肯定更加少了。”
熊槐聞言皺了皺額頭,所謂窮山惡水,這射陽一定就是惡水了。
五百餘戶百姓是什麽概念,就是一座小城,最起碼也有好幾百戶,但是整個射陽之地近百裏大小,卻隻有五百戶人口。可以想象,整個射陽應該一座城池都沒有,做多也就是幾座村落罷了。
這樣的地方封給昭雎?
熊槐搖了搖頭,看着昭雎開口:“柱國,左徒之言卿也聽到了,射陽實在貧瘠,難以匹配柱國的身份以及功勞,柱國雖一心爲國,但是寡人不忍見射陽封給卿,故而柱國還是另選一地吧。”
昭雎聞言拜道:“大王多多慮了,臣與賢相孫叔敖相比,論身份,不過隻是柱國之位,論功勞,更是與輔佐莊王稱霸的大功相去甚遠,然以孫叔敖的身份功勞,僅僅隻是寝丘的四百戶百姓就滿足了,更何況射陽之地五百戶呢,臣已經知足了。”
熊槐看着昭雎好一會兒,見昭雎始終面不改色,态度堅決,心中不由感歎。
見微知著,知大勢明得失,說的大概就是昭雎這樣的人吧。
要是說昭雎早有孫叔敖之德,他自然是不信的,否則上次滅越之時,他就将那一縣之地給推辭。
結果,等到現在他變法的意圖初步顯露之後,這才想要轉封,爲國屏藩。
熊槐心中沉吟許久,然後不由微微一笑,既然昭雎有此意,那當然是答應他了。
經此一事,說明昭雎看出楚國的大勢,但他不願站在他這個楚王的對立面,而願意站在他這個楚王這邊。
而且,昭雎身爲柱國,位高權重,才智過人,熊槐同樣也不希望他站在自己的對立面,處處阻撓變法。
答應他的請求,自然可以安定其心。
想着,熊槐開口道:“管子殷富,可使齊國稱霸天下,晏子安貧,亦可使齊國稱霸天下。雖說相國的貧富與國家并無關系,但是,孫叔的德行,卻是寡人所傾慕的,既然柱國有意學習孫叔,寡人自會成全。”
昭雎聞言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楚王能答應他的請求,如此,他也就安心了。
若是楚王真的有意收回封君的封地,就憑他所在的射陽,自然不會成爲楚王的目标了。而且,射陽雖貧,但也是一塊封地,有百姓五百戶。
豈不聞孫叔敖的封地已經傳承十代人了嗎?
更何況,他身爲昭氏之人,隻要能保住權勢,難道還怕子孫後代餓肚子嗎?
另一邊,熊槐想了想,心中始終決定将昭雎轉封後太過虧待他了。
在增加戶數與恩賜食邑上,熊槐果斷選擇了後者。
于是,再次開口道:“柱國願意爲國盡忠,特将封地轉到射陽,寡人心中甚慰。然射陽人少,不足以匹配柱國的功勞。有功則賞,有過則罰,此乃寡人所願。是以,寡人決定封柱國爲射陽君,另加封柱國食邑五千戶,以資嘉獎。”
昭雎聞言大喜過望。
大王果然仁義,沒有虧待與他。他原本的封地也不過是四千餘戶的小縣,而且因爲新封的緣故,還沒來得及開辟私田,更别說投靠自己的族屬了。
再加上每逢征戰需要出糧出錢出兵,現在他每年從封地所獲的收益其實也沒有多少。
而食邑則不然,這是純收益。
五千戶,這是極高的俸祿了,能讓許多小封君眼熱,許多封君恐怕家還是加上私田收益,都遠遠不如。
想着,昭雎不由暗暗慶幸。
大王果然是重感情的仁厚之君,鄂君是如此,陰君等人亦是如此,他昭雎同樣也是如此。
想到這,昭雎立即誠心誠意的長拜道:“大王仁厚,臣感激涕零,唯有以死相報。”
此時,殿中的群臣看着向楚王長拜的昭雎,紛紛露出羨慕之色。
光是五千戶的俸祿,就已經超過了絕大部分的封君,更何況還有射陽百裏之地。
這既有封地,又有食邑,楚國之中也算是獨一份了。
此時,不少大臣正在心中感歎:柱國忠義,大王仁德,君賢臣忠,楚國豈能不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