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仲侈聞言默然,他知道楚王說的就是他自己。
之前他還在韓國與公叔明争暗鬥的時候,他親近秦國,公叔親近楚國,二人在韓國鬥的不可開交,爲了壓倒對方,大肆出賣韓國,而且兩人還唯恐自己賣的比對方少了。
直到公叔借楚國之力,将他賣到楚國來,這才打破了局面。
從此,公叔在韓國一家獨大,韓國之内已經沒有能威脅他的人了。
至于楚王爲什麽點名要他做人質,一則擔心他會親近秦國,讓秦國與韓國勾勾搭搭。二則也是爲了威脅公叔,隻要他公仲侈一日不死,那麽他就可能随時東山再起,公叔還得擔心他借楚國之力重返韓國。
比如說公叔在韓國不聽話,又比如說現在這局面···
公仲侈對于自己被公叔賣到楚國來,自然是極爲不滿的,不過之前沒有機會,隻好閉門不出。
但是,現在機會來了,他完全可以自己主動賣給楚國,自己将韓國賣給楚國,而不是假借公叔之手。
更何況,自己賣,還可以離間公叔與楚國的關系。
想着,公仲侈立即拱手拜道:“大王,所以臣特來求見大王,并爲大王獻上韓國。”
熊槐聞言一怔,然後看着公仲沉默許久。
這公仲本來就是他控制公叔的一張王牌,本來他還擔心公仲厭惡楚國,爲了韓國不會心甘情願的當一顆棋子。
現在···
既然公仲主動送上門來,他還有什麽拒絕的理由呢。
至于韓國的公叔,他可沒有跟楚國講條件的底氣,公叔隻需要多多爲楚國考慮便是。
想着,熊槐突然哈哈大笑:“公仲言之有理。”
頓了頓,熊槐看着公仲侈道:“公仲,寡人早就聽說過卿的賢名,這次讓卿不遠千裏而來,正是爲了能随時聽到先生的教會。如今先生來楚,寡人不勝欣喜,願拜先生爲卿,不知先生是否願意助寡人一臂之力。”
公仲侈大喜道:“臣領命。”
接着,等公仲侈起身,熊槐與公仲侈對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一時間,竟有君臣相得之象。
公仲離去後,熊槐繼續查看起周圍百姓的議論。
随着各種各樣的聲音全都彙聚在他的王案上,熊槐冷冷一笑:“南鄭!”
兩日後,郢都的四萬楚軍準備就緒,然後便在大臣景邵的率領下,往南鄭而去。
與此同時。
遠在秦國的鹹陽,樗裏疾正率領一群大臣向甘茂圍攻,意圖将這場戰事的不利,全都推給甘茂。
而甘茂那邊,則是面對所有大臣的指責,全都沉默以對。
既沒有說上庸守宋墨短短幾天内就丢了除上庸城以外的所有地方,也沒有提公孫郝當斷不斷一敗塗地,完全是一副認罪的模樣。
樗裏疾見甘茂不做任何反駁,好像認罪一般,不禁皺了皺眉,如同一拳打空,渾身感到不舒服。
隻是,既然甘茂不反駁,那麽爲打擊甘茂,爲了獲取救援南鄭的功勞,爲了更大的權勢,那就别怪他了。
想着,樗裏疾心意一定,立即拱手道:“大王,上庸南鄭之敗,全都是因爲左丞相一意孤行,不顧群臣反對,強行調走南鄭漢中兩地的秦軍南下,以緻于漢中楚人叛秦歸楚,導緻公孫郝的援軍未能及時抵達上庸,結果,我軍在上庸漢中連敗兩陣。
而且,現在昭雎輕易殺到南鄭,局勢瞬間對我秦國大爲不利。臣以爲,眼下的局勢左丞相要付全責。
故,臣請大王罷黜甘茂左丞相之職,以示懲戒。”
甘茂聞言,臉色不變,依舊沉默不語。
“罷黜左丞相!”秦王蕩聞言心中一亂:“這···”
上庸漢中之敗,表面上是甘茂調走了南鄭漢中的秦軍。但是,局勢發展到這種程度,更是跟樗裏疾還有跟他這個秦王有直接關系。
公孫郝身爲宗室中人,不僅跟樗裏疾交好,而且還是自己這個秦王的近臣,讓他去救援上庸,不僅是自己的意思,更是樗裏疾極力舉薦的結果。
結果,萬萬沒想到,公孫郝如此無能,面對楚軍一戰即潰。
還有那個宋墨,他出任上庸守,也是在樗裏疾的舉薦下上任的。
結果宋墨跟公孫郝半斤八兩,坐擁險關地利的情況下,短短數天之内就丢掉上庸。
若非宋墨在漢水之上還打赢了楚國的水師,勉強保住了一點顔面,秦王蕩早就将宋墨滅族了。
如是種種,秦王蕩心中很清楚,眼下的局面雖然甘茂有錯,但是卻并非全是甘茂的責任。
不過,現在甘茂面對樗裏疾的指責,完全認罪不予反駁的模樣,卻令秦王蕩很爲難。
想着,秦王蕩看了看一臉堅定,不罷黜甘茂誓不罷休的樗裏疾。接着,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甘茂,好像樗裏疾彈劾的不是他一樣。
見此,秦王蕩遲疑的看向甘茂道:“左丞相,不知卿可有什麽對寡人說的嗎?”
甘茂聞言,平靜的應道:“大王,右丞相之言甚是,這次從南鄭漢中調兵,全是臣的過錯,臣有負大王所托,實在罪該萬死。”
說着,甘茂伏地一拜。
“什麽?”
見甘茂認罪,秦王蕩與樗裏疾俱是一驚,完全沒想到甘茂就這麽容易認罪了。
隻是,二人還沒有開口,甘茂再拜道:“大王對臣信任有加,托臣以國事,臣卻犯下這種過錯,臣願辭去左丞相之職。但是,爲了報答大王對臣的恩情,臣請以死報答大王。”
說着,甘茂拜下第三拜:“臣請率軍前去救援南鄭,若是不能擊退昭雎,守住南鄭,臣願提頭來見。”
說完,甘茂便長拜不起。
甘茂這一拜,秦王蕩與樗裏疾同時臉色一變。
“糟了,中計了,甘茂這是以退爲進。”樗裏疾頓時輕輕冷哼一聲,雙眼死死的盯着甘茂。
此時,樗裏疾卻不知秦王蕩也冷眼瞥了一眼他。
秦王蕩看着甘茂,心中感慨萬千,上庸漢中之敗,秦國上下皆有責任。而樗裏疾隻固自己争權奪利,攻讦政敵,卻不想着如何解決國難。
還是甘茂一心爲國啊。
想着,秦王蕩便開口道:“之前之敗,罪不在左丞相,皆因宋墨公孫郝太過無能,以緻局勢敗壞如斯。而且,正是因爲左丞相的調度,國尉這才能短時間内扭轉巴蜀的敗局。故而左丞相請辭一事,請賢卿不必再提。”
“至于救援南鄭一事。”秦王蕩說到這,毫不遲疑地開口道:“寡人就将此事全部托付給左丞相了,左丞相有何要求,隻管開口。”
“謝大王!”甘茂再拜,接着直起身體,開口道:“救援南鄭刻不容緩,臣請大王即刻調國尉大軍回援南鄭,以爲我秦國調兵争取時間。”
“可。”
“臣請大王立即派出使者,攜重禮前往關東各國,請······”
此時,樗裏疾見甘茂與秦王蕩完全無視他人,一說一應,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樣,頓時臉色變得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