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齒察覺到衆人的目光,臉上沒有任何異色。
他知道,自從昭魚死後他暫代工尹一職後,就招緻許多人的不滿,認爲他是運氣好,是碰上了特殊時期,是沾了昭魚的光。
現在,他正式成爲工尹,肯定會有更多的人愈加不滿。
可是他毫不在乎,這些人都是見事遲的俗人。
真正的智者,早在數年前就應該有所預料。
昔日他被楚王任命爲左工,擔任司空昭魚的副手時,就預示着今天的到來。
雖然司空的地位很高,與此同時,相應的責任也很重,尤其是連年征戰之時,公務多的都停不下來。而昭魚擔任司空之時,已經老邁,除了剛剛上任時經常出來理事,其後,尤其是他熟悉左工之職後,便很少管事了,而是将絕大多數的事情全都交給了他。
不僅已齒清楚,昭魚同樣也知道,楚王讓半截入土的昭魚重新出來理事,就是爲了給震懾他人,而不是理事。
故而,這幾年來,楚國的工事基本上都已經是他在負責,而他,則在幾年前開始,就已經是一個有實無名的工尹。
昭魚死後,他成爲一個名副其實的工尹,已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當年他沒有拒絕楚王成爲左工,現在同樣也不會拒絕成爲工尹。
想着,已齒立即行大禮道:“臣願爲大王效勞!”
“好。”熊槐點了點頭,然後笑道:“今後寡人國中工事,就要拜托先生了。”
···
三日後,楚國各地的封君陸續趕到郢都。于此同時,昭滑與唐昧從吳越之地的挑選出來的貴族以及賢者也趕到郢都,準備接受楚王的封賜。
第五日。
楚國大朝。
此時,群臣以及百餘位封君擠滿大殿,雖然此刻大家都沒有說話,但是衆人臉上若隐若現笑容,讓着莊嚴的大殿中,沒有一絲嚴肅的氣息,反而到處洋溢着喜悅的氣氛。
等熊槐出現在大殿之外,感受到殿中與往常截然不同的氣氛,頓時愣了愣,然後笑着走入大殿。
随着熊槐進入殿中,群臣一見楚王,頓時臉色一正,然後全都嚴肅起來。
等熊槐在楚王的位置上做好,整個大殿全都寂靜無聲,重新變得莊重起來。
熊槐察覺到殿中的變化,頓時心中大樂,滅亡越國,群臣前後變化顯著啊!
禮畢。
熊槐笑着開口道:“諸卿,今日寡人召集卿等前來,除了議事,更有三事宣布。
這第一件事,那就是滅越之事,從先令尹昭陽破越,寡人下令修築廣陵起,前後曆時十三年,現在,我楚軍已經滅了越國,盡取越地爲己有。
現在,寡人可以向國中父老宣布,一直騷擾我楚國的越國已經被寡人滅了,從此以後,我楚國再無後顧之憂。”
群臣聞言全都大喜的賀道:“大王英明神武,智若淵海,臣等佩服。願爲大王賀,願爲楚國賀。”
聽着群臣的聲音,熊槐笑了笑,然後擺了擺手,制止了群臣的吹捧後,接着道:“越國乃是萬乘之國,昔日霸主遺業,滅越之事,并不輕松。爲了滅亡越國,寡人修築廣陵城,削弱秦國,削弱齊國,修繕加固加長方城長城,在漢中巫郡備戰,重禮收買吳人,重金離間越人。
如是種種,皆是爲了爲滅越之戰創造機會。然後傾盡寡人以及朝中諸卿智力,耗盡國力,太府爲之一空,依然未能将備戰之事準備完成。
那時,有人勸寡人收刮百姓,有人勸寡人削減勳貴俸祿,有人勸寡人摒棄偏遠的公室旁支···”
說着,熊槐停頓了下來,然後向群臣看去。
此時群臣尤其是封君,臉色很精彩。
此刻群臣封君想起來,昔日楚王讓屈原變法,打算在吳起變法的基礎上,将傳承兩代人以上的爵祿封地全部收回的事情,原來就是因爲在準備滅越之事,從而導緻太府空虛了。
原來多年來楚國一直在修築廣陵城,不僅是爲了防備越國,更是爲了滅亡越國。
想起這幾年來楚國的對外對内政策,原來都是劍有所指。
想着,殿中群臣,有的恍然大悟,有的心有餘悸,有的面有愧色,有的露出喜色,還有的不以爲然,更有一些人面帶恐懼之色。
熊槐将衆人的表情看在眼裏,輕咳兩聲,将群臣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之後,接着道:“不過,面對這些建議,寡人全都拒絕了。若是因爲寡人要滅亡越國,而讓國中父老兄弟陷入困頓之中,寡人心中不忍,如此滅越,越國不滅也罷。”
說着,熊槐露出一絲喜色,笑道:“就在寡人遲疑不覺之際,幸賴群臣慷慨解囊,踴躍捐獻,讓寡人一日之内,聚得十萬金,這才能讓滅越之事繼續進行下去。
故,寡人以爲,我楚國能滅亡越國,非唯寡人之力,亦非朝中諸卿之功,實則乃是我楚國齊心協力,以舉國之力,這才能一戰滅越,兩月之内攻克越國全境。
所以,攻克吳城後,寡人立即讓将軍昭滑從吳城運來十萬金,以将諸卿借給寡人的錢還上。至于利息···”
熊槐搖了搖頭道:“如今各國伐楚在即,寡人需要重金離間各國,破壞各國的聯盟,并且準備防禦戰。故而,寡人欠諸君的十萬金利息,打算等此戰過後,日後寬裕之時,再行歸還。”
諸人聞言,皆露出大喜之色。
這幾年楚王爲了收購麥米,爲了修城築牆,連年出兵秦齊兩國,可是耗費無數,花錢如流水,太府之中,常年空曠。
許多人以爲楚王已經還不起錢了,正想着是不是聯合一群人,共同向楚王要債。不想,還沒來得及行動,就暴發了滅越之戰。現在楚王不僅要歸還本金,而且連昔日允諾的利息也要歸還,這絕對是意外之喜。
此時,許多借過錢的封君,露出大喜之色,而後,金君行了一禮,率先開口道:“大王,爲國分憂,爲大王效力,這是臣等的責任,豈敢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