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一怔。
牛皮是制作皮甲的重要原料,除了楚越兩國的犀牛皮甲,牛皮就是皮甲中最堅固的了。而筋角這兩樣東西,也是重要的戰略物資。
這些東西,全是違禁品,各國一般都不準出售。
現在,公子安作爲燕國使者,竟然帶着這些東西前來楚國,無論是送是賣,對楚國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也難怪公子安要秘密來楚了。
若是此事被齊國或者魏國知道了,那麽一定會恨上燕國。
想着,熊槐立即問道:“公子安現在在哪,寡人欲見他一面。”
景鯉應道:“大王,臣已經将其安頓在臣的府上,若是大王現在就想召見他,臣立即就将他帶來宮中。”
“好。”熊槐點了點頭:“現在就将公子安帶來。”
“是,大王。”
很快,景鯉便帶着一人來到殿中。
熊槐看着那人一副商人打扮,卻處處流露出貴氣,便知這人就是公子安,之所以這副打扮,應該是在隐瞞身份吧。
果然,那人來到熊槐身前不遠處後,立即行禮道:“外臣姬安,拜見楚王。”
“免禮!”
待公子安起身,熊槐問道:“不知公子此時來楚,有什麽指教與寡人的嗎?”
“不敢。”公子安臉色露出一絲谄媚,姿态擺的很低,拱手應道:“大王,去年敝國答應向楚國出售千餘匹上等戰馬。此事寡君一直銘記于心,絲毫不敢怠慢。不過,可惜的是,幾個月前,東胡人大舉進攻敝國,導緻敝國北方的牧場毀于一旦。故而,原本答應楚國的戰馬,敝國今年已經無法兌現。
所以,寡君特遣臣來楚國向大王請罪。敝國願獻上牛皮五千張,筋角百車,以向大王謝罪。”
熊槐一驚。
五千張牛皮,這絕對不是少數,要是楚國一口斬殺五千頭牛,熊槐顧及,自己的心痛許久。
更何況還有百車筋角,肯定不是五千頭牛能湊齊的。
這是一大筆戰備物資。
正想着,殿下的景鯉開口道:“公子此言差矣,楚燕兩國的約定,隻是一筆買賣,燕國遭到不幸,敝國感同身受,深爲同情,這種情況下,燕國不能完成約定,隻需派人來告知一聲,敝國自然就會理解。哪裏有需要什麽謝罪道歉之言呢。”
熊槐點了點頭,楚燕兩國是對等的國家,燕國并非楚國的附屬國,所以,雖然燕國自己将姿态放得很低,但是楚國卻不能大大咧咧的接受。燕國獻上的牛皮和筋角,楚國自然是不能要的,但是,這麽多戰略物資來到楚國,也不能讓燕國再運回去吧!
想着,熊槐開口道:“令尹所言不錯,寡人一向以德服人,豈會幹出這種強人所難的事情!所以,請公子不要再提謝罪之言,否則羞煞寡人矣。”
見公子安點了點頭,熊槐接着道:“不過,既然燕王已經将這些東西運到楚國來了,寡人若是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所以,寡人打算将公子帶來的東西全部買下來,不知公子以爲如何。”
熊槐并以爲公子安會滿心歡喜的答應下來,結果,卻見公子安搖了搖頭。
“公子,莫非寡人的提議有何不妥之處嗎?”熊槐問道。
公子安搖頭道:“大王好意,臣已經知道了。但是,臣從薊都出發的時候,寡君千叮萬囑,一定要将這些東西送給大王,若是臣帶來這些東西,然後又帶走大量的錢财,等臣回到薊都,燕王肯定不喜,會以爲臣貪圖錢财,而忘記了楚燕兩國的友誼。”
說着,公子安又感慨道:“大王,燕王在薊都之中,時常感歎,當年若是不大王全力相助,同時擋住了秦齊兩國的壓力,燕國複國都是奢望,更别提燕王能重新登上燕君之位了。所以,臣帶來的這些東西,隻能送,而不能賣。若是大王堅決不接受,那麽臣也隻好将這些東西留在楚國之内,然後獨自返回燕國想燕王請罪了。”
“這···”熊槐與景鯉對視一眼,全都露出迷茫之色,摸不準燕國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莫非燕王真的是如此講情誼的國君嗎?
熊槐不信。
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是别有所求,就是有所籌謀。
想起這次公子安在楚國與齊魏兩國大戰的前夕,送來這麽多的戰備物資,燕王似乎是在支助楚國與齊魏兩國大戰啊。
熊槐瞥了一眼下方的公子安,莫非這就是燕王的意思,隻要能打擊齊國,對齊國進行報複,燕國哪怕無償支持他國,也在所不惜?
但即便如此,熊槐也無法接受。
楚燕兩國相距甚遠,并無利益沖突,所以,熊槐并不想讓楚國失去燕國這個天然的盟友。
國家與國家之間的交流,不是短時間内就會結束的,而是長久的,眼前的利益,必将導緻長久的仇怨。
詐騙、索取、欺壓,恐懼,都是兩國之間關系破裂的根源。
所以,熊槐并不想讓楚國大占燕國的便宜,免得日後燕王回想起來,會惱羞成怒。
從而讓原本沒有沖突的楚燕兩國出現裂痕。
互惠互利,才是兩國長久交好的方式。
想着,熊槐看着誠意十足公子安,遲疑的開口道:“公子,燕王對寡人的情誼,寡人已經感受到了。雖然燕王有此美意,寡人心中甚喜,但是,這份重禮,寡人不能答應。吾嘗聞,無功不受祿,更何況,寡人當年幫助燕國複國,難道是想要燕王有所報答嗎?
燕王此舉,卻是陷寡人欲不仁,寡人不能接受。”
公子安一聽楚王的語氣不善,立即長拜謝罪道:“大王,寡君僅僅隻是表達内心的一片謝意罷了,萬萬沒有陷大王于不仁的心思。”
熊槐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公子安的說法,接着,又問道:“公子,燕王的心意,寡人可以收下,但是寡人也想有所回報,不知敝國有什麽可以幫助燕王的嗎?”
“這···”
公子安表面十分爲難,心中卻是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