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見王贲出言詢問,自然不會提這是對趙國的警告,于是,解釋道:“使者勿憂,此事并非是趙國的原因,而是楚國内部正常調換。秦國攻打趙國的上郡,寡人一直都是堅定的站在趙國這邊,不會讓聯軍從上郡退走的。”
王贲聽到熊槐的保證,似乎松了一口氣般:“如此,敝國也就放心了。”
就在說話間,一個将領進入大帳,開口道:“大王,滕相翟強來訪,請大王賜見。”
“翟強?”熊槐一怔。
楚宋聯軍趕到滕城不久,這個時候翟強來幹什麽。
求和亦或者是?
熊槐想起剛剛公孫衍說的,魏國派出的十八萬大軍。
既然魏軍已經出發前來此地,那麽翟強就肯定不是來求和的,剩下的,恐怕就是宣戰。
想着,熊槐笑道:“使者,滕相來訪,想必一定是來恐吓寡人,向楚宋聯軍宣戰的,爲了避免誤會,不如請使者在一旁暫避,免得魏國會遷怒趙國。”
王贲一愣,拱手應道:“願聽大王吩咐。”
不久後,一臉憤怒之色的翟強走進帳中,行禮道:“滕相翟強拜見楚王,拜見宋王。”
“免禮。”熊槐應着,頓了頓,笑道:“不知先生來此有何貴幹?”
翟強聞言清了清喉嚨,然後醞釀了一下情緒,大聲道:“楚王,這話應該是臣向大王詢問才是。此處乃是我滕國土地,二十裏外就是我滕國都城,楚王宋王率領三十多萬大軍來此,不知意欲何爲。”
“···”
面對翟強的咄咄逼人,熊槐并沒有開口。
率軍來滕國,雖說是楚國提出,目的是爲了魏國,但是,畢竟楚國與滕國牽連不大,這種口舌之争,還是交給宋國爲好。
果然,宋王聽到翟強的話,立即對惠盎使了一個眼色。
惠盎點了點頭,出來道:“先生此言差矣,此處何以說是滕國,分明是我宋國的領土,不久前被齊國聲子率軍強行奪了去,此刻,我楚宋聯軍來此,乃是爲了收複故土,驅逐齊軍。宋國的土地上,我楚宋聯軍自然可以來,可以往,可以去,可以留,無需向任何國家進行任何說明。”
“故土?”翟強聲音徒然增高到:“惠子,滕國之先乃是文王之後,武王之弟,滕國是武王親封的侯國,至今已有七百餘年,這裏自古以來就是滕國的封地,什麽時候變成宋國的領土了。”
“就在幾年前。”惠盎一本正經的道:“滕國爲我所滅後,滕地就是我宋國領土了。”
翟強冷笑道:“那麽現在齊國驅逐宋軍,複立滕國,這裏依舊還是滕國的土地,而不是什麽宋國故土。”
“不然。”惠盎搖頭道:“宋國攻打滕國是有原因的,三百多年前,齊桓公召集宋滕等國盟誓,說各國相互親近,不能堵塞河流影響他國農事,結果,十年前,有一條從滕國流向泗水河水幹枯,這就是滕君違背盟誓,肆意對他國進行打擊的罪證。”
翟強全然不信道:“河流幹枯這麽大事,我怎麽沒有聽說過。”
惠盎幽幽的道:“先生遠在魏國,對此事不知,可以詢問滕君,一證真假。”
“···”翟強愣了愣,開口道:“就算河流幹枯,可能也并非人禍,可能隻是天災罷了,難道宋國就能以此吞并滕國嗎?”
“當然不能。”惠盎接着道:“兩百多年前,晉楚齊秦率領天下各國盟誓,小國要尊敬大國,并且各國相互通商,不能私設關卡,以堵塞道路,否則,其他國家就可以出兵懲罰,直到國家滅亡宗廟斷絕爲止。
滕國位于齊楚兩國之間,卻不朝拜楚國,而且,滕國位于商路要地,卻私設關卡,阻塞商路,讓齊宋兩國不能交流。故而,敝國請示齊楚兩國之後,得到齊楚兩國準許,這才依照盟約吞并了滕國。
自此,滕國就是我宋國的領土。”
這時,作爲宋相的上官大夫開口道:“我宋國攻打滕國,可是經過齊楚兩國同意,這才出面教訓滕國。否則,滕國的宗主齊國不開口,小小的宋國哪敢進攻強大的齊國的屬國呢。”
“這···”翟強本來還有心反駁,但是一聽宋國搬出齊國,頓時啞然。
一強一弱之間的對話,自然是誰的刀利就誰有道理,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但是旗鼓相當的二者對話,自然是誰的嘴利就誰有道理,師出有名,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才是正道。
現在,翟強突然發現他說不過惠盎,面對惠盎的歪理邪說,竟然無法辯駁。
頓了頓,翟強想起齊魏聯軍,這才有了底氣,依然強硬的道:“就算滕國有錯,就算宋國伐滕有齊楚兩國的支持,但是這并不意味着宋國就可以滅亡滕國,就可以殺害滕君。
滕君乃是天下聞名的仁義之君,我聽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像滕君那樣的賢者,怎能身死國滅,宗廟不存呢。宋國就算攻破滕國,也應該隻是告誡滕君,然後退兵回國,怎能就此滅亡滕國呢。
齊國之所以将宋軍從滕城中驅逐,不是因爲别的,就是因爲宋國在滕國一事上,所作所爲超出了齊國的底線,齊國想要讓宋國敲打滕國,而不是讓宋國滅亡滕國。如今滕國複立,正是表明了齊國的态度。”
惠盎嗤笑道:“這天下有實無名的人不少,有名無實的人更多,那滕君聲名在外,号稱天下一等一的仁君,這樣的仁人君子,按照天下的看法,隻需五十裏地,就足以自保了。但是,滕國的土地百裏,面對我宋國大軍,僅僅堅持了一月,城破國亡,這不就是說明滕君的賢名實則有名無實,沒有得到滕國百姓的擁戴嗎。
況且,我聽說真正的仁君,必定會使百姓富裕,各有所依。但是,宋軍進入滕國後,發現滕國富則富矣,然富在滕君。滕國百姓不過是果腹而已,而滕國的府庫中,糧食财物堆積如山,這不就是說明滕君收刮無度嗎。這樣的人,怎能說是仁君,不過一個欺世盜名之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