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是來調停的,這不是一個笑話嗎?
熊槐心中冷笑。
楚宋兩國攻打薛城數月,眼看就要攻破薛城,豈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見楚王沒有開口,一旁的陳轸笑道:“魏使所言極是,齊楚兩國爆發大戰這是敝國所不願意看到的。但是,這次楚國伐齊,這并不是爲了貪圖齊國的土地,而是爲了天下百姓向齊王讨一個公道。當初,魏王不也同樣寫信勸解齊王了嗎?
現在,楚宋兩國攻打薛城多日,薛城被破隻在旦夕之間,而齊國援軍到了薛地數月,卻不敢前進,這就是說明齊國對戰局的悲觀。”
說着,陳轸停頓了一下,而後建議道:“魏使,眼下的局勢,楚宋兩國對薛地勢在必得,而齊國卻顧慮重重,隻要魏國對齊宣戰,那麽齊國一定會驚慌失措。
那時,魏國不必與齊國交戰,就可以獲得濮水東部的齊國領土。而我們楚宋兩國也不必與齊國決戰,就可以獲得薛地,如此一舉三得的大好事,不知魏國以爲如何?”
“呃···這···”聽到陳轸那極具蠱惑的言語,再看着陳轸期待的目光,神情不禁躲閃起來,不敢直面陳轸。
聽完陳轸的建議,再見翟章啞口,熊槐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魏使,不知對我們楚國的建議如何。現在越國正在攻打紀鄣城,随時都有可能攻下,我楚宋聯軍随時有可能攻下薛城。魏國再出兵攻擊齊國西部,寡人想來齊國肯定擋不住。”
翟章此時正了正臉色,義正言辭的開口道:“大王,楚國的建議雖好,魏國出兵也極有可能會成功,但是敝國卻不會這麽做。
齊國乃是魏國的盟友,楚國也是魏國的盟友,寡君雖不才,但是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卻是不會去做的。更何況,上次各國伐秦,齊王可是寸土不要,全力助我們聯軍攻打秦國,這種場景還曆曆在目,這片情誼還未消散,魏國豈能幹出這種以怨報德的事情。
故,臣請大王詳加考慮敝國建議,化幹戈爲玉帛,與齊國從歸于好。”
熊槐聽到翟章的話,心中最後一絲對魏國的期待也蕩然無存,這次魏國肯定已經打算站在齊國那邊了。
現在魏國正在濟水北部召集軍隊,顯然就是打算出兵的,濟水周圍的國家,不是宋國就是齊國,既然魏國放棄這個攻打齊國的大好機會,那麽出兵的方向就不言而喻了。
想着,熊槐做好楚魏兩國關系破裂的準備,面無表情的開口道:“既然魏王如此仁義,那就請魏國繼續保持下去吧,須知,不僅齊國是魏國的盟友,我楚宋兩國也是魏國的盟友。隻要魏國能繼續保持中立,那就是對盟友最好的交代。”
翟章聞言長吐一聲,而後垂頭喪氣道:“未能說服大王,臣深表遺憾。愧對寡君的囑托,臣已無顔再呆在大王面前,臣請辭。”
熊槐一愣,魏國使者調解失敗,難道不對楚國宣戰,這就走了嗎?
“使者這就打算離去?”熊槐詫異的問道。
翟章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然後,翟章就在熊槐的驚訝中,真的離去了。
“諸卿,這魏國使者調解失敗,未能勸服寡人,沒有對寡人宣戰,這就離去了。寡人愚鈍,不知魏國這是何意?難道魏國真的不打算對楚宋兩國開戰,還是說,魏國打算不宣而戰,之際對宋國發動襲擊?”
聽到楚王的詢問,陳轸想了想,答道:“大王,無論怎麽說,現在三晉中的趙韓兩國還是我們的盟友。或許魏國這是還不想徹底背叛楚國,免得下次遭到報複,還不能獲得趙韓兩國的支持。”
頓了頓,繼續道:“可能,這次魏國使者的目的,僅僅隻是爲了向宋國宣戰。”
“不錯。”公孫衍贊同道:“大王,目前的情況,魏國很有可能會攻打宋國陶邑。隻要宋國大軍回援,那麽齊軍主力對陣薛地的楚軍,依然還有極大的優勢。這就是魏國既可以救援齊國,又可以不徹底得罪楚國的方法。”
熊槐“呵呵”笑了兩聲,啼笑皆非道:“莫非魏王以爲,用這種方法救援齊國,就可以不得罪寡人,就不會遭到寡人的報複。”
公孫衍搖頭道:“大王,正因爲魏國害怕,所以才會如此。正如刺史令所說,魏國想要在秦齊楚三國的攻擊下自保,無論是三國中的哪一國,都是不值得依靠的。魏國真正的助力,其實還是趙韓兩國。如今趙韓兩國還需依靠楚國抵消秦國的壓力,所以魏國才不敢單獨對楚國宣戰,免得被趙韓兩國孤立。”
熊槐想起三晉相愛相殺的情況,笑道:“這就是所謂的兄弟阋于牆,外禦其務吧。”
公孫衍笑着一歎,他在魏國多年,自然也知道魏國的心思。
魏國強大,會遭到各國的圍攻,魏國弱小,同樣也會遭到各國的魏國。
被各國圍攻百餘年,魏國在外交上,就是矛盾。
誰都不信,誰都信。
“也罷,既如此,陳卿,有勞卿對魏國的使節團進行監視,一旦魏使出訪宋王,立即來報。”
“諾。”
且說另一邊,魏使離開楚營後,便直接返回薛城之北的魏國營地,并沒有再度前去宋營。
而後,在楚宋兩國結束今日的攻城後,等楚宋兩國的軍隊全部返回軍營,魏國的使者團,直奔薛城而去。
百餘輛車,千餘人,在極短的時間内,就全部進入薛城。
得到消息,熊槐皺眉道:“諸位賢卿,各國魏國的使者隊伍已經全部進入薛城,對此,不知卿等以爲魏國究竟在搞什麽?”
聽到楚王的問題,景翠陳轸等人全都沉默不語。
魏國的這一舉動很不正常。
若是說打算救援薛城,千餘人完全不夠看,若是說給薛城提供補給,百輛車,對一個城池而言,實在是杯水車薪。
要說振奮人心,也不必等到現在,魏國的消息前天就被楚宋兩國查知,想來,薛城中得知這一消息的時間更早,以田文的精明,肯定第一時間告知全部軍民了。
所以說,魏國的這一舉動,除了令楚宋兩國極度不滿外,似乎也沒有其他作用了。
就在驚疑不定間,一個楚将走進帳中,行禮道:“大王,魏國使者來訪。”
熊槐一驚,剛剛還在納悶魏國究竟是什麽意思,現在,魏國使者就主動找上門來。
“請魏使來見寡人。”熊槐沉靜的開口道。
“諾。”
不多時,翟章再次來到熊槐面前,臉上不複之前離去時的遺憾之色,淡淡的的行禮道:“臣翟章拜見大王。”
行禮之後,熊槐看着翟章問道:“使者,不知卿再次求見寡人有何貴幹。”
熊槐問完,一旁陪同的景翠等人也緊盯着翟章,想要看看他怎麽回答。
“臣乃是爲齊楚兩國而來,特來勸和。”翟章應道。
熊槐一怔,然後感到好笑的道:“使者,今日白天你不是已經勸和過了嗎?怎麽,卿去了一趟薛城中,就有把握能說服寡人了?”
“正是如此。”翟章點點頭,接着拱手道:“大王,孟嘗君乃是名傳天下的大賢,各國都在傳唱他的賢名,寡君不忍賢人遭到橫禍。故而,方才臣奉魏王進入薛城中,以千金爲禮,以百車相邀,請孟嘗君擔任魏國相國一職。孟嘗君有感寡君誠意,當場答應下來。
所以,現在的孟嘗君已經不是齊國的臣子,而是我魏國的相國。大王想要教訓齊王,有鑒于齊楚兩國都是敝國的盟友,所以寡君無意插手其中。但,現在孟嘗君既然已經成爲魏國相國,那麽就請大王看在寡君的面子上,就此罷手,攻打齊國的其他地方。”
熊槐一聽田文成爲魏國的相國,頓時一驚,先前還以爲魏國暫時不敢與楚國徹底翻臉,還會留有餘地,會在齊楚之間待價而沽。
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田文變成魏相,現在攻打薛城就是直接打魏王的臉,魏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介入此戰,同時也可以給其他國家一個交代。
至于放過薛城,按魏國所說去攻打齊國其他地方,這根本就不可能,楚宋兩國圍攻薛城數月,眼看薛城已經堅持不住,你魏國說放手就放手,魏國的面子沒有這麽大。
想着,熊槐冷笑道:“魏使,你該不會是向寡人開完笑吧。”
翟章正色道:“大王面前,臣不敢戲言。”
此言一出,熊槐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好,好,好···”此時,一旁的陳轸發出一串大笑聲,接着起身向翟章拱手作揖道:“使者,魏國能爲敝國如此考慮,實在是太仗義了,一旦事成,敝國必有重謝。”
熊槐聞言一愣,不由好奇看着陳轸,不知魏國有什麽仗義的,還要感謝魏國。
陳轸見楚王看過來,拱手道:“大王,既然田文已經成爲魏國的相國了,那就請田文立即離開薛城前往魏國赴任,免得我們明日攻打薛城時,一不小心就誤傷孟嘗君,傷了楚魏兩國的交情。”
熊槐恍然大悟,見翟章臉色一僵,立即笑道:“正是如此,田文身爲魏相,卻在薛城爲爲齊國守城。”
說着,熊槐聲音徒然變得淩厲:“莫非,魏王看不起寡人,打算幫助齊國守衛薛城,還是說,魏國将薛城守不住了,就來撿寡人的便宜?
若是魏國抱有這種心思,寡人很樂意與魏王說道說道,薛城之外,楚宋兩國還有四十萬大軍,寡人的司馬昭雎已經在抵達陳地,如此,就請魏王做好準備,寡人欲率六十萬大軍,在大梁城外,與魏王一會。”
說着,熊槐見翟章頭上冷汗直冒,便決定再對魏國恐吓一番,于是,向陳轸問道:“賢卿,不知現在秦國的公子稷現在多大了?”
翟章聞言一驚。
聽到楚王提起公子稷,他這才想起來,楚國的公主與秦國公子稷有婚約。
陳轸同樣也明白楚王的意思,并且,見魏使翟章愣神,決定再加一把火答道:“大王,今年秦王已經行冠禮兩年多,隻是因爲需要爲秦王守孝,故而才耽擱下來,未能與齊公主成婚。
而公子稷比秦王年幼數歲,按虛歲算,明年的時候,也可以行冠禮了。臣的意思,不如派人去與齊王說說,明年,我們秦齊楚三國,一同完成昔日約定,讓秦王與公子稷在同一天分别迎娶齊公主與楚公主。”
翟章頓時傻眼了。
聽陳轸一提,這才想起來,秦齊兩國還有婚約呢。
這還是先秦王在世時,讓張儀親自到齊國提的親,本想等秦太子行冠禮後再完婚,結果秦王去世,太子即位,這才耽擱了。
隻是因爲上次齊國背叛秦國,出兵伐齊,再加上這兩年秦國一直盯着趙國,這才讓魏國上下忽略了此事。
齊秦兩國關系不如以前,秦王赢取齊公主後,能否再次結盟還兩說,關鍵是楚國,要是楚王一怒之下與秦國結盟,這就是災難。
熊槐此時見翟章眼珠子亂轉,輕蔑一笑,開口道:“陳卿所言有理,先秦王去世也快三年了,秦國接連遭遇不幸,寡人心中甚哀。現在,秦國的确需要來一場喜事,來振奮人心。寡人想,應該也沒有什麽比雙喜臨門更好的了。”
說完,熊槐給一旁的景翠使了一個眼色。
景翠會意,立即起身道:“魏使,既然田文已經成爲魏相,那就請使者立即與田文返回魏國。否則,若是田文繼續滞留薛城,本将會誤以爲魏國相國在幫齊國守城。”
翟章本想說薛城乃是田文的封地,田文留在薛城,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楚國攻打魏國相國的封地,這才是背信棄義行爲。
但是,國家就跟人一樣,實力不足,底氣就不足。
翟章張了張口,狠話到了嘴邊,但想起楚國君臣剛剛一連串的威脅之語,立即将先前準備好的宣戰辭令全部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