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殿中間,許行停下腳步,等楚王在上面正坐之後,許行與群臣一同行禮道:“拜見大王!”
“免禮!”
禮畢。
群臣跪坐好後,熊槐向群臣介紹道:“許子的名字想來衆卿都聽說過,這位先生便是在天下各國聞名的許子了。”
“不久前,寡人聽說許子的大名後,特意邀請許子來郢都一會,昨日······”
接着,熊槐将許行的建議向群臣說出以後,開口問道:“關于許子的建議,寡人思緒許久,遲遲不決,故,寡人欲與群臣商議,不知衆卿以爲如何?”
熊槐的話音剛落,太府尹鬥由立即起身,紅着脖子反對道:“大王,臣反對,在江漢之間修建水渠一事,勞民傷财,曠日持久卻難見其功,我太府錢糧的使用,全都已經有了着落,現在并無空餘錢糧可用。”
修建水利工程,雖然不需消耗軍備物資,但是對于糧食的消耗,卻與一場大戰一般,不,或者說還要超過大戰的所需。
因爲軍隊作戰也不是所有人全都一起上,更不會每天都會進行惡戰,所以大軍就會在此期間進行屯田,或多或少也會補充糧食。
況且,若是打赢了,說不定還會繳獲帝國的軍糧,可能還會有賺。
而大規模的修建水利工程則不一樣,這是長年累月的,基本上沒有一天休息,而且還不能忙裏偷閑進行屯田,這就是一筆純消耗。這對正在囤糧備戰的太府來說,此時修建大規模的修建水渠,無疑是雪上加霜,絕對不可行。
鬥由說完,眼睛死死的盯着許行,恨不得将他給吞下去。
早知道許行會提出這樣的建議,還不如當初楚王提到他的時候,堅決反對楚王召見他。
鬥由心中暗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何必當初···
熊槐坐在上面默然無語,對于鬥由的反對早有預料,畢竟連他這個楚王同樣也顧慮重重,不能分清利弊。
許行被鬥由的目光吓了一跳。
僅僅一個建議,這楚國的太府尹至于這樣嗎?
隻是,見楚國的大臣們對此全都習以爲常,認爲理所當然的樣子,接着全都看了過來。
許行暗道,或許,這就是太府尹的一貫特點吧。
接着,許行見衆臣無人開口,全都嘲弄的看着他,頓時知道,若是不能說服楚國群臣,那麽他這次隻能灰溜溜的回去了。
想着,許行開口問道:“敢問閣下可是太府尹。”
鬥由面色冰冷的點了點頭:“正是!”
“行見過太府尹!”許行拱手行禮。
鬥由輕“嗯”一聲,微微颔首,卻沒有回禮。
許行不以爲意道:“在下剛剛聽說太府的錢糧全都有了用處,不知太府尹是否可以說明太府的錢糧都準備用在什麽地方呢!”
鬥由聞言撇了撇嘴,當然是用來準備進攻越國,以及準備應對接下來的各國圍攻了。
這事鬥由隻是心中想了想,并沒有說出口,畢竟這等機密之事,他許行還沒有資格知道。
許行見鬥由一副嘲弄的神色,立即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開口道:“既然太府尹不說,那麽就讓行試着說一說。”
鬥由嘲笑道:“許子盡管說!”
許行應道:“楚國乃是大國,地方五千裏,江漢、洞庭、淮南、淮北全都是産糧之所。洞庭之地種植稻米,下田畝産三石,中田畝産五石,上等的良田更是畝産十石,這是楚國的重要糧倉。”
“淮南之地,賢相孫叔敖的遺贈至今仍在發揮作用,期思陂(期思雩婁灌區)、芍陂等衆多工程,依舊在楚國發揮作用,淮南之地,凡是孫叔敖惠及之所,畝産全都超過三石,少量上等的良田,同樣畝産也達到十石。”
“江漢之間,這裏雖是楚國最重要的地區,但是除了鄧葉兩地,曾接受葉公的饋贈,修建了一些工程以外,其他地方卻沒有大量修建水渠。所以,江漢之間的地方,下田的産量應該接近兩石,中田可能達到三石,最上等的河淤良田應該也會接近十石。”
聽着許行的話,熊槐不由露出得意的神情。
楚國的土地并非是肥沃的沃土,大多數的田地也都是畝産一石多的下田,中田、良田的數量很少,也比不上北方的國家。
但是楚國之所以不缺糧,依靠的不是天然的沃土,而是憑借淮南的水利工程,極大的提升了糧食産量。
至于後來吳起開發的洞庭,這才是得天之遇。
而江漢之間,楚國這個最核心的區域,對比淮南以及洞庭,隻是因爲開發的時間長,人口較多罷了。糧食畝産很高,那是不存在的,尤其是後世武漢所在的江漢平原,現在還沒有出現,如今哪裏全是湖泊,加上一些湖水褪去後叢林沼澤,合稱雲夢大澤。
所以,許行說到楚國不缺糧,熊槐便露出得意之色,靠天地吃飯是幸運,靠自己吃飯,這才是實力。
另一邊,鬥由嘲弄道:“許子,這些事情人盡皆知,不用許子在此賣弄。”
許行點頭應道:“在下所說的這些,并不是在有意賣弄,而是爲了說明楚國糧食充足,從來都不缺糧,所以太府的倉庫一定堆滿了糧食,以備不時之需吧。”
鬥由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傲然道:“這是自然,即便連年征戰,我太府的倉庫,依然從來沒有空過!”
許行應道:“在下想來也是這,既然楚國不僅不缺糧,而且太府的倉庫中還堆滿了糧食,但是卻拿不出修建水渠的糧食,在下想來,楚國無疑是在準備大戰吧。”
鬥由對許行能猜到大戰并不意外,現在的情況大街上随便一人都能猜到,更何況是許行這樣的人呢。
于是,鬥由嘲笑道:“天下征戰不斷,每年都要打戰,囤糧備戰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許子說了這麽多,難道就是想說明楚國正在準備打戰麽!”
許行搖頭道:“在下剛剛說了那麽多,自然也不是僅僅如此而已。”
說着,許行向鬥由拱手一禮:“敢問太府尹,楚國積極備戰的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