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宮。
熊槐坐在楚王的位置上,向下面的群臣道:“昨日,将軍昭滑從越國歸來,向寡人陳述了伐越之事,對此,寡人思索良久,久久不決,故,今日請群臣一議,伐越之事是否可行。将軍,有勞你将越國的情況,再向群臣叙述一遍。”
“臣領命。”
就在昭滑述說越國的事情的時候,昭雎和陳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異色。
之前在丹水之戰時,楚王就有意伐越,不,不是伐越,而是滅越。
現在大王卻把伐越這個問題抛給群臣,相必是不願意此時出兵,但是卻想正式開始布局越國了。
昭雎仔細聽着昭滑的叙述,點點頭,而後搖搖頭。
現在的情況,雖然是伐越的大好時機,但可惜,現在楚國還沒有做好準備。
昭滑說完後,景翠心中估算了一番利弊,最先反應過來,出言道:“大王,将軍昭滑所言不錯,如今越國主力在外,國内空虛,正是伐越的大好時機。”
“微臣請戰,隻需二十萬勇士,臣願爲大王攻略吳地。”
熊槐笑了笑:“好,柱國一心爲國。”
昭雎見陳轸沒有動靜,出言道:“大王,臣有異議,伐越一事尚需從長計議。”
聽到昭雎的反對聲,昭滑微微皺眉,把目光看向昭雎。
熊槐問道:“司馬爲何反對?莫非是以爲我楚國打不過越國嗎?”
昭雎搖頭解釋道:“大王,微臣也認爲我楚國此時伐越,必能一戰而勝。但是,臣卻認爲即便是我們戰勝了越國,恐怕不僅得不到越國的土地,反而還會失去魏國和韓國這兩個盟友。”
“願聞其詳。”熊槐詢問道。
“大王。”昭雎行了一禮,而後開口道:“上一次燕國複國之戰,我楚國同時打敗了秦齊兩國,大王的威望已經到了一個新的高峰,各國紛紛側目。”
“這極有好處,同樣也帶來了一個不好的後果。天下能團結各懷鬼胎的諸國的,除了利益和仇恨,剩下的就是恐懼。之前六國合縱伐秦以及天下合縱伐齊,都是因爲恐懼的緣故。”
“我們楚國已經打敗了秦齊兩國,得到了齊國的淮北之地,若是此時伐越,臣相信以柱國之能,一定可以戰而勝之。”
“隻是如此一來,越國主力尚存,越國故土猶在,到時越王一定會和齊國講和,以淮北地爲條件,請齊國一同攻打我們楚國。”
昭滑開口道:“齊國新敗,再加上燕國對齊國充滿仇恨,若是我們以淮北地爲條件,要求齊國中立,想必齊國會答應的。”
昭雎搖頭道:“不然,雖然燕王雄心勃勃,但是燕國被齊國洗劫一遍,再加上被中山國占領了大量的國土,如今的燕國百廢待興,根本無力威脅齊國。”
“對于齊國來說,同樣是要回淮北地,一個弱小越國做鄰居,與一個強大楚國做鄰居相比,齊王的選擇可想而知。尤其是我們楚國不久前還讓齊國失去了燕國,仇恨、利益、恐懼,這三樣東西全都有了,微臣想不通齊國有什麽不攻打我們楚國的理由。”
“若是我們和齊越兩國打起來,那麽剛剛在我們楚國身上吃了一個大虧的秦國,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必然會出兵攻打我們。”
“如果秦國直接出兵攻打我們,那麽隻需一個說客,魏韓兩國就有可能背叛我們,若是秦國伐韓,那麽魏韓兩國一則恐懼我國,二則沒有我楚國的支援,肯定會背叛我們的。”
“如果···”
昭雎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景翠打斷。
景翠臉色一沉道:“司馬,世間那就這麽多如果,人生之事哪能事事十全十美,隻要有五成的機會能成功,那就可以放手去幹,攻打越國有八成勝算,那就是可以去打。”
“至于守住越國的土地,唐昧的廣陵城,足以抵抗齊越的軍隊數月之久,隻論防守,難道秦國還能飛過方城山和丹水漢水。”
“大王,臣以爲伐越之事可行,可趁次良機直襲吳城。”
昭雎冷眼看着景翠道:“柱國說的倒是輕松,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如今越國主力雖然聚集在淮北地,但是越國在吳地依然還有數萬兵力,一旦我楚國入侵,吳地旦夕之間可以征召十幾萬兵力,若是據城而守,不知柱國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攻下吳城,能不能趕在會稽的越兵來援之前攻下吳城。”
“況且吳城臨近大海,之前齊越兩國的海戰表明,戰船即便不能在大海之上大戰,但是若是用來運兵運糧,那也是綽綽有餘的。如果越國援軍走海路而來,那麽隻需十餘日,會稽或者淮北的援軍就可以到達吳城。”
“所以,依微臣之見,伐越必先破越軍主力,否則,即使打下吳城,在越軍的反撲之下,也未必能守住已經獲得的土地。”
景翠接着反駁道:“不然,越軍主力在淮北,這就是無根之木,全然沒有根基,隻要我軍打下吳地,截斷邗溝,就可以剪斷越軍的糧道,到時越軍無糧可用,必可不戰自潰,這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況且吳人苦越久矣,我楚軍入吳,還可以獲得當地吳人的支持,天時地利人和我楚國全都占據,越國拿什麽和我們打。”
“司馬要堂堂正正與越軍主力對決,然後攻城略地,那麽我楚國要損失多少兵力,五萬、十萬、還是二十萬,甚至更多。一旦曠日持久,他國來攻之時,我楚國如何防守,如何繼續攻打越國。”
昭雎冷笑道:“柱國太過想當然了吧,越軍會因爲缺糧而自潰,這根本不可能,要知道齊國做爲天下最富裕的國家,從來都不缺糧食。用齊國的糧食,讓楚國和越國互相消耗,齊王一定會這樣做的。”
“至于吳人,一百多年過去了,現在的吳人和越人争權奪利的到是不少,一門心思反抗越國的吳人,又有多少,楚軍進入吳地,吳人是痛恨百多年滅亡吳國的越人多一些,還是痛恨現在把戰火燒到吳地的楚軍多一些,這答案不言而喻。”
景翠不以爲然道:“司馬顧慮太多了,吳人與越人争權數十年,卻總是遭到越王和越人的打擊,若是我楚軍進入吳地,重金厚祿收買吳人,吳人必當箪食壺酒迎接楚軍···”
熊槐見景翠和昭雎半天沒有争出結果,于是打斷道:“令尹,不知卿以爲如何?”
楚王開口詢問後,昭雎和景翠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然後将目光放在景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