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頓了頓,道:“司空之職,乃是寡人之輔,非重臣不可就任,國老,寡人以爲司空之職,非公不可,不知公以爲如何。”
昭魚行禮道:“老臣雖老,但依然願意爲大王分憂。”
熊槐笑道:“國老願意就任,寡人其無憂矣。”
接着對已齒道:“上大夫已齒,精通工事,其令上大夫已齒爲左工,爲司空之輔。”
已齒應道:“臣領命。”
群臣聞言頓時松了一口,看來楚王真的隻是要大力發展工事。
熊槐接着道:“至于我楚國的兵力不多,寡人以爲這是我楚國人口不足的緣故。因此寡人決定再次号召民間生育,爲此寡人打算以身做則,放歸宮中年過二十的侍女,令其自由婚嫁。”
“另,令各地重新組織仲春之會,不可懈怠。”
“爲此,寡人決定将樂尹升爲刺史令,每年仲春之際,從郢都派出刺史前往楚國各地,不僅收集各地的歌謠民風,還要巡視各地仲春之會的組織情況,如有組織不力者,郡縣斥責縣令郡守,封地斥責封君,屢教不改者,寡人将會諸卿對各地郡縣之長以及封地封君進行處罰。”
樂尹源自上古時期的樂正,是王室的宮廷樂官,周代以禮樂治國,樂尹其中一個重要職責就是不定期采風,前往地方采集歌謠民風,以此爲國君提供意見。
在場的封君對于楚王改樂府爲刺史一事,并沒有放在心上。
樂尹變爲刺史令,然後采風之時增加一個巡視仲春之會的任務,而且還固定在每年的仲春之際,似乎也沒有什麽。
熊槐說完,見群臣沒有出聲反對,頓時松了一口氣。
變樂尹爲刺史令,是他思考很久,才想到的一個加強中央集權的突破口。
雖然現在的刺史還是權利較少,但隻要有了中央背書,加上巡視和斥責的名義,未來刺史的權重就會逐步增加,有了自己這個楚王的支持,難道還怕刺史的戰鬥力不夠。
想到這,熊槐對群臣道:“既然卿等并無異議,那麽此時就這麽決定了。”
接着對陳轸道:“客卿,以卿爲首任刺史令,從今年開始,派往各地采風的人員,增加巡視仲春之會的任務。”
陳轸應道:“臣領命。”
大事說完,熊槐問道:“諸卿可有其他事情要奏?”
已齒等了一會兒,見無人上奏,出來道:“臣冒死進谏。”
群臣見墨家的首領第一次上朝,沒有暫時蟄伏,而是一幅視死如歸的樣子要向楚王進谏,頓時驚疑不定。
許多人瞬間就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無論他說什麽,都要進行反對,要讓他看看,楚國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熊槐看着已齒道:“賢卿有事盡管道來。”
已齒拜倒道:“大王,微臣要彈劾三闾大夫,屈原進獻面粉,谄媚君王,勞民傷财,大王在宮中日以繼夜舂制面粉,卻依舊不夠大王一日所耗,面粉奢靡,臣冒死進言,請大王暫停舂米,驅逐屈原。”
“這···”熊槐面露難色:“此事以後再議。”
面粉一事經過三天的醞釀,楚王這兩日每日都在廚房中厮混,已經在郢都鬧得沸沸揚揚。
大家都在傳說面粉是難得的山珍海味。
隻是傳說面粉是由麥子舂制而成,令大多數貴族心中略帶遲疑,沒有輕易嘗試。
舂制面粉的部分貴族,因爲找不到竅門,于是從楚宮重金收購的獨門配方,也隻是僅僅而将朝食換成了面條。
面粉山珍海味一說,貴族還沒有看到成果。
但是面粉勞民傷财的事情,倒是已經初見端倪。
自己和嬌妻美妾加上子女,全都在這寒冷春季吃上滾燙的面條,非得要數十個壯丁晝夜舂米不可。
傷财一說勉強,勞民一說絕對沒有冤枉屈原和面粉。
許多人在内心悔恨,自己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點,率先彈劾屈原呢?
結果讓已齒這個新人大出風頭。
失策啊失策。
大部分朝臣立即放棄诘難已齒的打算,全都将矛頭指向屈原,行禮道:“大王,左工所言極是,臣等附議,請大王驅逐屈原。”
“這···”熊槐面露難色,道:“衆卿之意寡人知之,司宮?”
李秋應道:“小臣在。”
熊槐吩咐道:“暫停宮中的舂米的行動。”
“唯。”
見楚王對驅逐屈原的事情隻字不提,已齒再拜道:“大王,屈原獻面粉之事亦不可輕饒,請大王驅逐屈原。”
群臣皆道:“大王,屈原禍國殃民,請驅逐屈原。”
熊槐大怒道:“好,依衆卿之言,罷免三闾大夫所有職務,但依然準其參加議事,就這樣吧,退朝。”
見楚王大怒而去,許多大臣頓時看已齒順眼了不少。
下朝後,群臣出宮的半道上,一位侍從快步追上鄂君,道:“見過鄂君,大王有請。”
鄂君一怔,對身旁的數位封君道:“大王有召,本君失禮了。”
随後,鄂君跟随侍從來到楚王所在的宮殿。
見楚王正襟危坐,面色如常,迅速行禮道:“臣鄂君啓拜見大王。”
熊槐看着拜倒的鄂君,并沒有說話。
鄂君伏在地上,沒有聽到免禮的聲音傳來,隻能保持拜倒的姿勢,一動不動。
心中卻在驚疑不定。
難道我有什麽地方惹怒了楚王?
還是說有人告密,讓那一件事情暴露了,大王覺得我令王室蒙羞,打算警告于我···
可是也不對啊,鄂君一脈百多年曆史,已經算王室遠支,我再怎麽亂搞,也扯不到王室身上啊?
聽說太府空虛,難道楚王在打我的注意?
想着想着,冷汗就漸漸冒了出來,然後迅速打濕了衣衫。
不多時,熊槐見鄂君後背的衣服被汗水打濕,頓時納悶起來。
這不應該啊!
鄂君一向忠心,除了有些貪财,自己富可敵國外,其他的光是不貪圖領土,就算是封君典範,怎麽會如此如此害怕寡人。
難道是寡人越發威嚴了?
還是擔心寡人對他的财富有想法?
熊槐收攏心神道:“免禮。”
“謝大王。”
熊槐等鄂君直起身體後,看着鄂君滿是汗水的臉,目光直射鄂君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鄂啓,寡人可以信任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