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滕國這個小國,前任有印象,而且印象很深。
滕國是目前泗水之上的十二小國之一,也是目前天下碩果僅存的十幾個小國中的一個。
泗上十二小國,一直在泗水上充當齊楚兩國的中間地帶,齊國保護着幾個小國,楚國也有幾個跟班,還有幾個小國同時交好齊楚。
十幾年前,滕文公在即位之後,曾以太子的身份到郢都拜見過前任,尋求楚國對他國君之位的認可。
前任的印象,滕文公謙虛而有禮,是一個合格的國君,于是就同意了他的即位請求。
但是滕文公回國後,楚滕之間發生過一件事情,曾令前任很不滿。
這件事就是滕文公推行孟子仁政,聲名遠揚,結果許多百姓仰慕滕文公的仁義,而後離開楚國,前去滕國定居。
如果隻是普通野人,那也沒啥,反正楚國每年都有幾個野人逃亡,楚國各地都已經習以爲常了。
但是,其中還有幾個名氣極大的名士,也離楚去滕,這在當時造成的影響巨大。
其中最出名的,還要數号稱當世聖人的許行。
許行以神農爲尊,打着神農的旗号,在楚國傳播自己的農家思想,可以說得上是當今最純正的農家宗師了。
他在楚國号召以農爲本,勸課農桑,王公貴族,應該以身作則,不是自己耕種的糧食就不吃,還有統一度量衡,統一物價,鼓勵社會分工等等。
可楚國的國情,商業排在農業之前,再加上許行号召楚王和貴族親自耕田,遭到所有貴族以及大多數平民的抵制。
但是,許行通過自己身體力行,通過自己的行動,影響了周圍的許多人。
尤其是楚國道家盛行,許行這種處無爲之事,行不言之教的事迹,迅速得到道家的認可,名氣遠揚。
而且許行的作風,很像儒家所極力傳頌的上古聖賢堯舜的作風,每居住一地,當地的百姓就會受到影響,号稱民風大治。
于是許多儒家子弟叛門而出,其中還不乏大儒弟子,這些人自己帶着鋤頭改投許行門下,說是要投靠當世聖人,從自己做起,用雙手改變世界雲雲。
也不知道孟子所說的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是不是專門批判這些改換門庭的儒家子弟的,這些人明顯就是讀書讀出問題,被書上的表面文章給忽悠了。
無論怎麽說,許行這個代表農民利益的農家,在現在名氣很大,他從楚國跑到滕國,說是仰慕滕文公仁義,特意投靠滕文公,對楚國造成的很惡劣的影響。
這件事傳到前任耳中,頓時令前任感到顔面大失,導緻楚滕兩國關系冰冷。
當然,無論怎麽說,滕國都是小國,哪怕楚王對滕文公不喜,滕國依舊不失禮儀,每年該給的禮儀,還是從來不缺楚國的。
而滕國地處泗水上遊,同時挨着宋國齊國,楚國最終也沒把滕國怎麽的。
最後,事情不了了之。
如今齊伐越,宋攻滕,這兩個國家明顯有内幕啊。
熊槐問道:“對于滕國的求援,賢卿以爲如何?”
陳轸搖了搖頭,道:“大王,如今我們楚國的目标是越國,現在齊越交戰,正是消耗齊越兩國實力的時候。”
“而滕國離齊國極近,一向都是齊國的勢力範圍,若是我們貿然出兵救滕,必然會引起齊國的警惕,而讓齊國中止與越國的大戰,這對楚國的行動不利。”
熊槐歎了口氣,道:“好,就這樣吧。滕國使者到來之後,就有勞賢卿直接回複,就說寡人對宋國的侵略行徑很不滿,先派出使者譴責宋國,然後等我們趕走侵略盟友越國的齊國,必然會救援滕國的。”
至于弱小的滕國,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隻能看滕國自己了。
陳轸點頭道:“唯。”
停頓了數息,陳轸問道:“大王,我聽說昨日三闾大夫向大王獻上一碗面粉,其制作的食物精美異常,不知微臣是否有此口福,能得到大王的恩賜?”
熊槐一怔,陳轸竟然主動求賞,不應該啊?
接着,聽到從外面源源不斷傳來的舂米聲,心思一轉,就知道陳轸是什麽意思,這是要勸谏啊。
“既然賢卿想要嘗嘗,自無不可,隻是還請賢卿不要失望才好。”熊槐面帶遺憾的解釋一句,對李秋道:“讓太官拿一些饅頭過來。”
“唯。”
陳轸聽到楚王所說,貌似這面粉的味道并不好,頓時一愣,滿腹遲疑。
很快,蔡和就帶着幾個和方才熊槐所見别無二緻的饅頭快步走過來。
熊槐對蔡和示意,道:“讓客卿品嘗一二。”
“唯。”
陳轸接過饅頭後,僅僅隻是品嘗了一口,入口幹硬難以下咽,心中瞬間就有結論,遠遠比不上長沙運來的米飯。
難道這是楚王拿出來的殘次品?
好奇的向楚王望去,隻見楚王一臉高深莫測的笑意,手中同樣拿起一個一模一樣的饅頭,用力咬上一口,然後一幅享受的模樣。
陳轸明悟,昨晚的消息肯定是楚王散布出去的謠言,楚王肯定在算計什麽,于是長拜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得此美味佳肴。”
熊槐點了點頭,陳轸果然識趣。
已經習慣錦衣玉食的熊槐,勉強将口中的饅頭咽下,再次咬上一口饅頭,道:“賢卿免禮,如此美味佳肴,你我共享,同喜同喜。”
陳轸會意,道:“謝大王賞賜。”
接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饅頭,自己挖的坑,無論如何也要吃完···
爲了快速将面粉的名氣打出去,熊槐特意将手中的饅頭吃完,而後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咽喉。
暗歎,看來不能讓蔡和他們瞎弄,寡人還得親自指點,盡快趕制出面條才行。
想着,忽然看到陳轸不自然的摸了摸喉嚨,頓時忍俊不禁起來。
陳轸察覺楚王有異,急忙将手從喉嚨處移開,拱手道:“大王,饅頭乃是天下美味,微臣得一品嘗,深感榮幸,死而無憾了。”
“哈哈哈···”
聽到陳轸如此違心的話,熊槐大笑道:“好好,賢卿有心了,賜水。”
“謝大王。”
就在喝水間,有侍從進來禀報道:“大王,國老昭魚求見。”
“國老!”熊槐一怔。
和屈原一同監國的昭魚,會有什麽事需要提前求見?
“傳。”
昭魚走進來後,見到楚王和陳轸正襟危坐,行禮道:“臣昭魚拜見大王。”
“免禮,國老所來有何要事。”熊槐問道。
昭魚道:“大王,老臣此次面見大王,乃是爲秋君而來。”
“秋君?”
熊槐看了看昭魚,而後向陳轸問道:“賢卿,如果寡人沒有記錯,去年秋後,寡人征召了江漢湘等地二十多位封君前去與秦國交戰,這秋君和哪陵君是唯二不曾出兵的封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