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道:“孟子乃是當世宗師,那裏是我楚國發出邀請,他就會來楚國的。”
熊槐沒有說出口的是,接下很長一段時間,楚國将會爲滅亡越國做準備,而不再與諸侯争霸。
爲了這一目标,同樣爲了消除其他各國的戒心,熊槐打算在自己積蓄實力的時候,對外打出墨家非攻的幌子,對内打出兼愛的旗子,逐步解決楚國的野人問題。
孟子提出的愛有差等,雖然更符合實際情況,但是卻并不适合即将變革的楚國。
如果解決了野人問題,接下來那就是對外戰争。
儒家的那一套,相對于目前的形勢來說,并不能充分挖掘國家的戰争潛力,隻能暫時舍棄。
所以,若是誠心誠意的邀請孟子來楚,而後孟子見被自己狂噴的墨家禽獸都上位了,自己的思想卻依舊不受重用,然後呆上個三五個月,就離開楚國,那他楚王可能就和現在的魏王一樣名傳天下,被孟子噴得一無是處。
君不見,後世關于魏襄王的傳說,流傳最廣的就是孟子所噴:望之不似人君。
想到這,熊槐打了一個寒碜,搖了搖頭,接着道:
“寡人隻是認爲孟子說的這一句話說的很對:天下惡呼定,定于一,兩位賢卿以爲如何。”
昭雎和陳轸心中了然,這是楚王在吐露自己接下來的戰略目标,以及未來楚國的戰略走向。
越國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在未來,楚國将不會參與霸業,因爲楚國已經看不上霸業了。
昭雎與陳轸又對視一眼,有種心有榮焉之感。
楚王表露志向,隻有兩個人聽到了,自己就是其中一個。
昭雎陳轸拜道:“大王英明。”
熊槐見昭雎陳轸俯首下拜,心滿意足之餘,心中還有一個遺憾。
那就是在滅越之後,楚國的戰略目标轉向哪裏。
遠交近攻沒錯,但是除楚國之外的秦齊魏三個大國都在楚國邊上,楚國應該攻擊哪一個?
這大概就是選擇太多的煩惱吧,似乎選誰都對,又好像選誰都錯。
國家戰略目标總不可能抓阄抓一個吧!
熊槐搖了搖頭,想的太遠了,現在還是先解決越國。
“賢卿,解除警戒。”熊槐對陳轸道。
陳轸應道:“唯。”
此時,負責監視秦韓聯軍的偏将昭應已經在外側等候許久,見楚王親衛解除警戒,立即快步走向楚王大營。
“末将孫靜拜見大王。”孫靜進來後,行禮道。
“可是秦韓兩國有何異常?”熊槐問道。
孫靜道:“大王,斥候回報,不久前有一輛打着韓王使者的車子進入韓軍大營,而後韓營出現異動,其後,韓王使者的離開韓營,向我楚營而來。”
“向楚營而來!”陳轸一驚,随後喜道:“恭喜大王,看來齊國戰敗的消息傳到韓國,韓王終于頂不住,要向我楚國求和,打算退兵了。”
熊槐道:“如果韓國求和,那麽想必秦國離退兵之日也不遠了。”
接着,熊槐對孫靜道:“孫将軍,密切監視秦軍大營。”
“唯。”孫靜行了一禮,而後退了出去。
就在熊槐等候韓國使者到來的時候,上官大夫快步走進來,急道:“大王,微臣留在韓國的随從剛剛傳回急報,韓王不久前病死,韓國太子倉已經即位。”
“什麽?”熊槐眼中露出震驚之色。
韓國大軍在外,韓王去世太子新立,韓國的局勢可謂危險萬分。
要不是現在各國全都在交戰中,以韓國的這種情況,鐵定要吃一個大虧。
陳轸喜道:“大王,韓王新喪,這對我楚國的計劃是一個好消息,韓國已入甕中。”
熊槐深以爲然,如果剛剛聽說韓國使者的消息,還隻有七分把握,那麽現在,熊槐已經肯定,韓國是來投誠的。
陳轸建議道:“大王,韓國新君即位,他對我楚國的仇恨,遠遠不如先韓王,韓國更加容易争取了。”
“偷襲我楚國一事,不可不嚴懲,我們可以重罰韓國财物,但是不向韓國割地,使韓國不至于弱小。另通過趙魏逼迫韓國,令韓國出兵伐秦。”
“天下最令人痛恨的,莫過于來自盟友的背叛。韓國反戈一擊,秦國無論是爲了再次拉攏韓國,還是爲了教訓韓國,都會出兵伐韓。到時我楚國出兵救韓,韓國将不得不依靠我楚國。”
熊槐點點頭。
不久,侍從禀報道:“大王,韓國使者張翠來訪。”
熊槐嘴角一笑,道:“傳韓使進來。”
“唯。”
張翠進入帳中,氣度從容,不急不緩行禮道:“外臣張翠拜見楚王。”
熊槐眼中冒着寒光,目光緊盯張翠,怒道:“寡人不久前派重臣前往韓國,願意用五座城池換取韓國退兵,但是卻遭到韓王的拒絕,現在韓王派你來,是打算向我楚國宣布國戰嗎?如果真是如此,那麽請你就免開尊口,寡人在陳地的五十萬大軍已經準備好了。”
張翠聞言答道:“回大王話,這件事情并不是這樣,我韓國之前不答應貴國用城池換取兩國講和,是因爲楚國大而韓國小,天下隻聽說過小國侍奉大國,卻從來沒有大國無故向小國送禮的道理,這就是楚國無禮于韓。”
“楚國送給敝國五座城池,我韓國上下全都驚慌失措,知道肯定是韓國惹怒了大王,我國群臣都在想着如何平息大王的怒火,又怎麽敢接受大王的饋贈呢?”
上官大夫冷笑道:“原來如此,隻是本次我楚國五十萬大軍前去韓國送禮,不知貴國願意接受與否?”
張翠答道:“鄙王聽說貴國送禮,一時忙于準備迎接貴國大軍,竟忽略了自身,以至不擦之下,辛勞長辭。敝國百姓聽說大王爲國而死,心憐寡君,已經自發聚集百萬百姓,随時準備迎接貴國大軍到來,進行勞軍。”
張翠不卑不亢,言語中柔中帶剛。
熊槐見占不到便宜,故作大驚道:“難道韓王病死了?”
張翠一臉哀傷道:“回大王,敝國不幸,已立新君。”
熊槐歎氣道:“回想昔日五國伐秦,寡人欲韓王約爲兄弟,一同讨伐暴秦,不想今日韓王竟早早辭世,寡人哀之。”
張翠拜謝道:“臣代表韓國謝大王。”
熊槐接着道:“常言道:不能因爲别國國君新喪,而妄加刀兵,不能因爲别國發生饑荒,而車馬勞頓,寡人願聽之。”
一聽楚王因爲韓王之死,願意放棄攻打韓國,張翠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