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賢卿細說。”
“大王,說來也簡單,也就是根據肉刑的等級,制定不同等級的刑罰,以懲處觸犯律法的人。”
“既可以單獨處以不同數量鞭刑或者杖刑,也可以處以不同時間期限的勞役,或者令其充軍,隻有立下功勞,才能将功折罪。根據觸犯律法的惡劣程度,還可以實施多種刑罰,勞役參軍之後,在進行鞭刑或者杖刑。”
熊槐聽後點點頭,大概無論是鞭刑杖刑還是勞役充軍,都不會産生不可逆轉的影響。對于觸犯法律的人來說,最起碼不會變成殘疾人。
尤其是勞役,讓熊槐想到了後世的勞動改造,這應該是一種很溫和的處罰了(對于這種認知,其實是熊槐的錯覺)。
如果沒有其他的目标,那麽陳轸所說的大方向,已經令熊槐滿意了。
但是今天舉行大朝議的目的是爲了以後變法鋪墊,而不單單是廢肉刑。
熊槐下意識的擦了擦眼淚,隻是此時生姜汁的效果已經散去,沒有一滴淚水流出來。
熊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用悲傷的語氣道:“賢卿所言甚好,能夠解決肉刑的問題,寡人喜不自禁。”
熊槐說完,再次歎了一口氣,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依舊沒有擠出半滴眼淚,好在群臣也沒有人時刻關注楚王的臉色。
于是,熊槐用濕濕的衣袖捂着臉,大聲幹嚎起來。
陳轸剛剛聽到楚王同意自己的意見,接着又傳來楚王的哭聲,不由一愣,搞不清楚王又是怎麽了。
雖然廢肉刑得到了許多貴族的支持,但是這歸根結底還是一次對曆代先法的一次重大變革,已經引起許多大臣的難以适從。
雖然廢肉刑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
隻是還沒有想明白,楚王又哭了。
此時楚王的哭聲,讓所有人都摸不着頭腦,楚王難道還有大動作?
陳轸見昭陽呆在原地沒有動彈,國老昭魚已經遠離楚國中心太久,愣在原地分不清東南西北,景鯉欲言又止,于是,立即拜倒問道:“大王何故如此?難道是微臣說的不對?還請大王責罰。”
熊槐聽到陳轸的詢問,這才停止幹嚎,搖頭悲傷到:“寡人剛剛想到了其他事,悲從心來,一事難以自制,讓賢卿誤會了。賢卿剛剛說的很有道理,寡人認爲可以用賢卿的策略取代肉刑。”
“但是,寡人一想到楚國的宗族公室,以及昔日曾爲楚國抛頭顱灑熱血,立下赫赫功勞的公卿,很有可能會有後人招到鞭子和木杖的抽打,寡人于心何忍。”
說到這裏,熊槐再次象征性幹嚎兩聲。
難道大王連鞭刑和杖刑都不願意使用,這是何等的仁慈,這是何等的德行,這是何等的婦人之仁。
雖然心中的想法各有不同,但是群臣的行爲卻驚人的一緻,立即大聲高呼:“大王仁德。”
陳轸此時第一次覺得楚王很難纏,即認爲鞭刑杖刑是對的,然後立即說自己于心不忍,這究竟是同意呢還是不同意呢?
難道在說他狠毒嗎?
“微臣愚鈍,請大王指正,應該如何修改肉刑。”陳轸臉色僵硬的出言問道。
“賢卿剛剛所說,已經很好了,既能廢肉刑給人改過機會,也能讓楚國上下明白國法的森嚴。隻是寡人想加上一條,讓寡人的父老兄弟們以及爲楚國出生入死的群賢,能夠多一個選擇。”
“多一個選擇?”陳轸不解問道。
群臣全都不知道楚王的意思。
“不錯,寡人想在國法上加一條,可以選擇用爵位抵罪,但是叛國謀反罪不在此列。”
陳轸聽完楚王的話,立即抓住楚王話裏的中心意思,那就是要進行削爵。
陳轸想明白時,屈原昭雎同樣也想明白了。
雖然楚王的話裏面說是可以選擇的,但是實際情況總會讓人沒法選擇。
一個爵位對于一個家族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但是祖上留下來的爵位,和自身的痛苦相比,總會有一個兩個受不了痛苦,會用爵位抵罪的。
隻要有人開了頭,那麽到最後,如果楚王繼續堅持推進,轉主動爲被動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可比之前吳起和屈原變法之時直接收回爵位要溫和的多,屬于軟刀子。
内心震驚于楚王的手段,陳轸三人這次同時拜倒在地,率先高喊:“大王仁德。”
一些反應慢的,還沒有想明白的人,聽到再次有人高呼“大王仁德”,立即跟進,跟着陳轸三人大喊。
這群人之後,一些已經想明白的中立派,也随大流,拜了下去。
昭陽在原地愣了一下,已經意識到楚王想幹什麽,隻是廢肉刑以及可以選擇用爵位抵罪,都是本着爲公族貴族考慮的原則,而且現在參加朝議的大臣,大多數已經同意,不會引發楚國内部的大混亂。
這種情況下,昭陽也随大流,向楚王拜了下去。
昭陽同意後,其他大臣一時間失去了主心骨,隻好向楚王拜倒,同意楚王用爵位抵罪的補充。
熊槐見大殿中的大臣,全都向自己拜倒,第一次有了真正做楚王的感覺。
上一次朝議時,雖然心中有無數想法,但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整個朝議過程,都是被大臣們帶着走,而不是主導朝政的方向,這讓熊槐總有種傀儡的感覺,而不是一個真正的楚王。
看到下面黑壓壓拜倒在地的群臣,熊槐臉上的得意一閃而過,然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唉···”
聽到楚王再次歎氣,群臣全都心中一驚,難道今天事還沒有完,楚王還有什麽幺蛾子。
今天楚王的表現,和往日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人,如果不是楚王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其他人的視線,大臣都一種楚王被調包的錯覺。
楚王今日的表現,讓群臣起了驚懼之心,如果今後楚王都是這種水平,那麽做臣子的以後就很難忽悠楚王,面對一個不能被忽悠的大王,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戰戰兢兢,夾着尾巴做人,不能太高調。
國君的強勢,就是貴族的弱勢。
但是現在,楚王還沒有完,還在繼續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