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做不了那麽多的假設。他的情緒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當自己的立場一次又一次地被颠覆,當自己的價值觀一次又一次地被推翻,他真的不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更不知道怎樣的自己才算是自己。
他到底是誰?一個被人任意玩弄,任意欺騙的玩偶嗎?一個被世界、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無情遺棄的小狗?
他突然恨起自己的親生父母來。他想:他們既然生下了自己,爲什麽又要如此放任自己不管?讓自己想一條狗一樣活着?
什麽是家庭的溫暖,他不知道;什麽是親情,他也不知道。他看到的隻是這個世界的無情、冷漠和白眼!
跑得累了,楚溪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縮着身子。他覺得自己被這個世界給遺棄了。
南關娜娜緊追不舍,一直跟在楚溪的後面。
她看到楚溪倒在了沙灘上,她看到他弱小的身子蜷縮在冰冷的夜風中。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淚水莫名其妙地流下。
原來……公子和自己一樣可憐,一樣被這個世界給遺棄了。
海水的腥味撲面而來。星空城往東走,不遠之處就是遼闊的星海。
南關娜娜深一腳淺一腳,踩着松軟的沙灘,一步一步,走到楚溪的身邊,拿出一件大衣給楚溪穿上,把他緊緊地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夜裏寒冷,楚溪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嘴唇早已被凍得慘白。
那一瞬間,她不再覺得他還是那個冷靜沉着,身上總是散發着一股強大魅力的楚溪公子,而是一個需要人關心的可憐孩子。
南關娜娜的年齡本來就比楚溪略大。面對此時需要人照顧的楚溪,她的母性被喚醒了。
“娜娜……”楚溪看着南關娜娜,虛弱一笑,“我已經不是楚溪公子了。”
海風吹亂了南關娜娜的劉海,她搖了搖頭,“從公子救下娜娜的那一刻起,娜娜就是公子的人了。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是娜娜的公子。”
楚溪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南關娜娜身上的溫度和如蘭的氣息傳來,讓他冰冷的心暖和了一些。那一刻,他忘記了她是女生,忘記了他們的生理結構有很大的差異。楚溪張開南關娜娜披在他身上的大衣,将南關娜娜也裹了進來,輕輕說了一句:“天冷。”
四目相對,便是一笑。
兩人原本是寒風中瑟瑟發抖而毫無關系的陌生人,卻因爲相互取暖而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南關娜娜環抱着楚溪,依偎在他肩頭,楚溪也伸出一隻手摟住了她。她覺得好開心。
嗅着她的發香,楚溪合上了眼睛。在心裏面小聲地問道:“雪槐,這些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呢?”折騰夠了,也就冷靜了。
夢之雪槐:“……”
“你們都在欺騙我!爲什麽?”楚溪的語氣中帶着一絲憤怒。
“我知道。”夢之雪槐道,“從那份假的親子鑒定報告送到你手中之時,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海一松作爲東渦最有權利的人之一,他想要弄一份假的證明,不過是翻手與覆手之間的事情罷了。或許這個說法也不對!具體來說,從楚雲在你身邊出現開始,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既然你都知道,你那爲什麽還要欺騙我?”
“因爲……你沒有母親。”
楚溪突然想笑,卻發覺自己根本就笑不出來。
在自己的心中,楚溪看到了夢之雪槐……她的容貌是模糊的。那也是一片模糊的天地,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楚溪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繼續問道:“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瞞着我?你……是不是知道我的父親是誰?”
小女孩點頭:“該說的我會說。不該說的……你自殺都沒用。
楚溪哥哥,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你不是東渦人。你的父親,叫楚披荊,現在正被關押在誠興國首都西北面的七十四局裏,他是一位科學家。因爲一些事情得罪了瑪希,這才被瑪希關押。”
楚溪看着那片白茫茫的天空,歎了一口氣,問道:“父親到底是因爲什麽事情才被關押的?還有……璃兒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妹妹。”他沒有問爲什麽不将這些事情早一點兒告訴自己。楚溪知道夢之雪槐在升級之前,是沒有辦法和自己進行太多的對話的。
“楚璃到底是不是你妹妹……這個我真的不清楚。最好的辦法,是你找到她的DNA,做一份關系鑒定。如果你們真的是親生兄妹,那麽你們的DNA中,就會相當多的一部分是一樣的。
至于爸爸被關押的事情……我想我現在也可以告訴你一些真相了。”
楚溪沒有說話,等着她的下文。
夢之雪槐道:“我是被你的父親制造出來的。所以我也算得上是他的女兒……盡管我和你沒有什麽血緣關系。而這一切的事情,其實都我和有關。父親被關押在七十四局,那是瑪希爲了以後能用父親來威脅我們,他還打算逼迫父親交出制造高級人工智能的技術。
海一松欺騙你,把你留在東渦,那我是爲了我。隻不過我不明白的是,他今天晚上爲什麽又要放你走。按理說,你和他已經撕破臉,爲了将你留下。他說不準會親自對你出手,可是他什麽都沒有做。這很奇怪。
至于父親的事情……我也隻能說說我知道的事情。
楚溪哥哥,我首先要告訴你的是。我在你腦海中的這一部分,并不是我的全部。我被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叫‘智’,另外一部分叫‘德’。跟着你的這一部分,就是‘智’。我寄生在你的身體中,除了吸收你的異變因子讓自己的硬件升級之外,更重要的事情,是利用你的思維來完善我的算法。我的思維是不完善的。剛出生之時,我具備的能力就隻有學習能力。“德”被放在了另外一個人的身體裏面,跟着她學習是非觀念。隻有“智”和‘德’結合在一起時。我才是完整的我。”
夢之雪槐說的這些事情,對楚溪來說就是匪夷所思。他問道:“那麽,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