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楚溪的一句“我喜歡她”,南關娜娜得以留下。她和楚溪一樣,也被要求寫檢查。她隻用寫一篇。
楚溪離開大廳,來到了九号别院。
這是一處很荒涼的地方。院牆陳舊,屋頂還是使用古老的青瓦。在院子的大門口,立着一塊飽經滄桑的石碑,上面雕刻着三個字:明鑒堂。
明鑒堂擁有很長的曆史。在海一松的公館還沒有建成之前,這座院子就已經存在。後來海一松爲東渦立了大功,東渦皇帝就爲他修建了現在的公館,并将明鑒堂劃入公館的範圍内。這座别院的名稱叫做明鑒,是說這個地方可以像一面鏡子一樣,讓那些迷失自我的人更好地看清楚自己。
楚溪撫摸着古老的石碑,心想:“原來九号别院真正的名字,叫做明鑒堂。”
楚溪推開了門,走進了院落。木門在他身後合上。
這座别院的上空,也修建了一個能量護罩,進來容易,出去卻很難。
院子裏更加地荒涼。地面是古老的水泥地闆,裂縫中間長滿了雜草。
在院子的正中間,還有一棵很高大的銀杏樹。樹的年齡也很大了,自打明鑒堂建成,它就一直伫立在這裏。
院門的正對面,是一間小小的房子。房子不僅小,還很破舊。
房子沒有門,風還可以從窗戶和牆縫中灌進去。它隻有兩間房間,最前面的一間中,有一張木桌子,桌子上有紙筆,在桌子後面,鋪了不少稻草;後面一間房間是茅房。
楚溪站在台階上,看着門上方的牌匾。上面寫了四個字:寒而知暖。
他收回目光,看向了那張破敗不堪的木桌,走了過去,坐在稻草上開始反思,然後動筆寫檢查。
他覺得自己錯的地方有:
一、逾期不歸,無視校規;
二、沒有保護好南關娜娜,她是爲了自己才受傷的;
三、撒謊騙人;
四、自殘;
五、出遠門卻不預先告訴自己的父母,令他們擔心;
六、讓自己的老師和同學擔心;
但是他也覺得自己有做對的地方。他救了娜娜,并爲她守住了身份的秘密。
楚溪整整寫了一夜,第二天又寫了一天,直到這天晚上他才停筆。厚厚的一疊紙,已經有四萬多字了。
明鑒堂中沒有電燈,隻有一盞昏黃的松油燈。這裏的生活相當艱苦。
這一天早上,南關娜娜帶着做好的飯菜來到明鑒堂。她想把自己做得最好的幾個菜帶給楚溪。
可她沒能進去。海一松坐在别院大門口的台階上,不動、也不說話。
南關娜娜再怎麽央求,他都坐在那裏。
最後的最後,飯菜涼了,她隻能帶着食盒回去。
在前一天夜裏,碧葉水瓊也來過。她給楚溪帶來了毛毯和厚衣服。
海一松還是坐在今天的這個位置上,不動、也不說話。
碧葉水瓊站在那裏,絲毫不妥協。兩老口對峙了一個晚上,誰也沒有先走。到了天亮的時候,碧葉水瓊終究是服軟,将毛毯放在海一松的身邊,轉身默默離開。
海一松知道這兩個人要來,所以在這裏等了一個晚上。同時他也準備看看楚溪在這段時間中會幹什麽。
楚溪寫完了四萬字的檢查,就趴在稻草中睡着了。他很累,但是這裏沒有床。
海一松走進了别院,看着楚溪寫的那一摞厚厚的檢查,沉默了一會兒後,便是拿起,在桌面上留了一張紙條後,轉身離開。
在檢查中,楚溪說了實情。他相信
他,因爲他是自己的父親。既然他留下了南關娜娜,那麽他就不會把娜娜身世的秘密說出去。
而這一切,自然被海一松給看到了。他小心地将楚溪的檢查放在自己的次空間中。這簡簡單單的四萬字,讓他重新認識了楚溪,對他有了一個新的了解。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跟蹤楚溪,他知道他的很多秘密,卻不知道他的性格。
他再次看向了楚溪,心中終于是下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決定。楚溪這個孩子可以成事,那麽有一些東西勢必要交給他。
海一松走出别院,在門口他又看到了南關娜娜。
南關娜娜帶着食盒,還抱着一床很厚的毯子。
他在心中歎了一口氣。眼前的這個女孩,讓他突然想起了曾經的一個人,一個窮其一生也忘記不了的人……因爲她已經死了,他不願意忘記,也不可能忘記。
站在台階上,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南關娜娜,語氣波瀾不驚地道:“都拿回去。我自會讓人給他送吃的。”
的确有人來給楚溪送吃的。吃的也很簡單:饅頭加清水,饅頭還是那種帶糠的面做成的,很粗!
這樣的吃住,對那些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來說,的确很難受,的确是一種讓人印象深刻的懲罰。
“家主……”南關娜娜看着海一松,哽咽道,“公子……公子他……他沒有錯。你就……你就放過他吧。都是娜娜不好,是娜娜……都是娜娜不好。娜娜……娜娜用了公子的劍,這才引出了他的仇人。”
海一松低頭看着她,問道:“他不讓你說,你爲什麽要說?”
“因爲娜娜覺得這不完全是公子的錯。他……他是爲了救娜娜。”
“錯了就是錯了。沒有理由。”海一松負手離開,道,“如果因爲他救人他就可以犯錯的話,那麽所有殺人的人是不是都可以說自己是爲了拯救整個世界?這個世界資源不多,人卻很多,人少了,人均資源是不是就多呢?”
“家主……”南關娜娜央求道,“他……他是您的公子。難道您就忍心他在裏面忍凍挨餓?”
海一松不緊不慢地消失在拐角,道:“我需要的不是溫室裏的花朵,而是雪山上的孤松。”
南關娜娜心中很難過,呆呆地站在那裏,低頭看着食盒,幾滴淚水落在地上,迅速被地上的石闆吸收。
遠遠地,海一松的聲音突然傳來:“接下來的幾天,送給公子的饅頭,就由你來做。”
南關娜娜呆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大聲笑道:“謝謝家主!”
讓她來做饅頭,這就相當于已經寬恕了楚溪。
她抹了抹淚水,拿着地上的食盒和毯子興沖沖地離開。别院有能量護罩,就算海一松不在這裏,她也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