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萬裏大山，真正的名字叫做北原山脈群。這些山的海拔并不是特别高，卻因爲緯度高而經常有冰雪。

東渦的星空城靠近烏洱星的南半球，那裏此時正是春天。

而現在的北原山脈群卻是夏天。

冰雪已經解凍，所有的植物都呈現一種生機勃勃的模樣。北原山下，群溪彙集，幽峽飛瀑，時而有畫眉高鳴，其音低轉委婉，回蕩于群山之間。

因爲地處極北，就算此時是初夏，氣候還是寒冷異常。植物稀少，山下經常是一望無際的苔原。

楚溪花了四天多的時間，才駕駛飛車從星空城飛到北原山脈群。他沒有去空山城，而是直接來到了這萬裏大山。

他現在要尋找的，是一種叫做籽芋的草。那是一種很罕見的草。萌芽于深秋，長于寒冬的冰雪之中，枯于春風。現在已是夏天，想要尋找到這種草，不是一般的困難。

……

那是一片荒蕪的苔原，植物很少。楚溪将飛車停在了上面。他拿着藥鋤，一個人在數不盡的青草中尋找籽芋。

這種草藥不常用，所以市場上也看不見。在這個世界裏，人們更相信那些提煉過的藥物。

南關娜娜的臉色很慘白，她虛弱地靠在飛車上，曬着這并沒有太多溫度的陽光，眯着眼睛，看着遠處的楚溪。

楚溪已經找了很多天了，可就是沒有找到這種草藥。

在來之前，他就查過資料，知道這種籽芋的模樣，知道它們的生活習性。知道它們喜歡出現在空氣幹淨的地方，知道它們經常生長在苔原之上。

就算如此，楚溪還是沒有見到它們的影子。

楚溪看了看即将落下去的太陽，今天一整天就這樣過去了。

他回到車上，喂了南關娜娜一些東西，就又鑽出車子，回到苔原之上，打着手電筒繼續尋找籽芋。

南關娜娜看着外面那忽來忽去的光芒，怔怔地流下淚來。原本是她照顧公子的，現在怎麽是公子照顧自己呢？

她之前替楚溪擋刀，并不是因爲感激楚溪，更不是因爲她喜歡楚溪。她隻是覺得自己應該那麽做，因爲她是公子的伴讀，她要負責她的安危，如果他出了什麽問題，那麽自己一定會死得很慘。她是害怕，所以她才去爲楚溪擋刀。

曾經她後悔過，可現在……她不後悔。

楚溪找遍了周圍所有的地方也沒有找到籽芋，就又換了一個地方。

他靜靜地坐在車裏，皺眉沉思。他在想：在什麽地方才能找到籽芋？

南關娜娜躺在椅子上，看着他有氣無力地道：“公子……找不到……就别找了……娜娜……娜娜永遠都記得公子爲娜娜所做的一切。這……都是命……”

楚溪回頭看着她，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嘴唇也蒼白得沒有一絲紅色。

“我不會讓你死！”楚溪道，“因爲我不相信命！”

南關娜娜哽咽出聲：“公子，對不起！都是娜娜連累了你。”

“不！”楚溪搖頭，“我要謝謝你。”

楚溪的生命中，并沒有太多的親人朋友，所以他很珍惜每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南關娜娜對于自己，或許說不上真真正正的好，這裏面有她的責任和義務，可無論怎麽樣，她都對自己好過。

“公子……”南關娜娜的嘴唇微微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你……有什麽事情要對我說？”

“公子……其實……其實……”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說。可是她要死了，她很想說一些話。

她傷口的血的确被楚溪用非常的手段給止住了，可是她的内傷楚溪卻沒有能力幫她治好。這些天下來，她的傷情惡化，人也越來越虛弱。

楚溪将手放在她冰涼的額頭上，柔聲道：“有話……就說了好了。我不會對别人說的。”

“公子……今天已經是第八天了。你隻有兩天的假期了。如果你再不回去，學校……學校……隻怕會責罰你。娜娜不希望你這樣……”

楚溪搖頭，什麽都沒有說。責罰就被責罰呗。就算現在回去，他也要被責罰。他的母親碧葉水瓊來學校中接受傷的他，卻發現他沒有回家。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事情就暴露了，可是他不在乎。在他的眼裏，一條無辜的生命永遠比那些規矩重要。娜娜是無辜的，是自己連累了她，如果自己不是溪水，她就不會受傷了。

南關娜娜伸出手，想握住楚溪的手，卻因爲無力而滑下。

“公子……”

“你比它們重要。”

娜娜哭了，心中那一點點的溫暖讓她哭了。從她的家庭發生劇變開始，她再也沒有感覺到這個世界的溫暖……隻到今天。在她聽來，楚溪說的是“你比他們重要。”

“公子……”南關娜娜流着淚，道，“都是我你連累了你。我……我不是普通的伴讀，我……我是……”

“我知道……”楚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從你想隐瞞的那一刻開始，從你不想進校醫院的那一瞬間開始，我就猜到了。”

“公子……”也許是因爲激動，也許是因爲感傷亦或者是害怕，南關娜娜的身子不可抑制地發抖，她的手也更冷了。

“娜娜……”楚溪将她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着她，小聲地道，“你想說，就說吧……我不會告訴别人。說出來了，或許就不那麽難受了。”

感受他懷抱中的溫暖，娜娜的情況好了一些。

她道：“我是從資源配置局裏面出來的。我的父母……我的弟弟妹妹，都死了。”

“資源配置局？那是什麽？”楚溪剛來東渦，許多事情他并不是特别清楚。

南關娜娜搖了搖頭，很痛苦地道：“那是一個很恐怖的地方……

我的父親是東渦人，他叫南關棋。我的母親……卻是誠興國的人。我是……我是一個雜種……他們他們都是這樣叫我的。他們說，我一生來就是一個低賤之人。”

“娜娜，”楚溪搖搖頭，道，“你不是……不是雜種。你是一個混血兒。記住，你是混血兒。你也不是什麽低賤之人。你是一個很漂亮、很溫柔、很懂事、很體貼人的混血兒。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

“謝謝你，公子……娜娜真的謝謝你……沒有因爲娜娜的身份而看輕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