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忠全眼神閃爍,吃驚道:“能瞧出是唐岱的仿作,眼力可真了不起,倘若不是對清代曆代書畫大家的風格都有所專研,很難能瞧出門道。”
唐騎掃了一眼喬智,“戴老闆,我可沒那個本事,這幅畫當初是喬智看出了端倪,如果沒有他用激将法,我也下不了決心,在黑市買下這幅畫。”
戴忠全震撼不已,“聽說喬老闆的廚藝不錯,沒想到你對古玩也這麽精通。”
喬智謙虛笑道:“我對古玩雖然有了解,但并不精通,能看出是唐岱的畫作,也是陰差陽錯,碰運氣。”
唐雙雙在旁邊拱了一下喬智,“誇你,就接着,男人要自信一點,厲害就是厲害。”
戴忠全聽唐雙雙講完禦廚和禦畫師不得不說的故事,笑道:“古玩的樂趣便在此,史海沉沙,微小的線索指不定能解決驚天謎團。這幅畫是真迹,确定無疑,如果唐爺需要鑒定證書,我可以代辦,費用的話給你打個八折。”
古玩店還兼有藏品增值服務,鑒定證書價值有限,專家不會以此作爲考證依據,但一匹良駒需要有一副好的馬鞍,算是個必備品。
唐騎心情不錯,笑道:“行,鑒定費用和證書費用到時候一起結算。”
戴忠全試探道:“這幅畫你有沒有興趣出手?放在我這邊寄售,最多半年就能賣出一個好價格。”
唐雙雙在旁邊開口道:“我四叔可不缺錢。”
戴忠全面色尴尬地一笑,“這倒是,我唐突了啊!”
夥計走到戴忠全身邊悄聲說了幾句,戴忠全面色變了變,走出門與一個身穿唐裝的中年男子聊了大約幾分鍾,那中年男子一開始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容,離開時滿是蕭索和失望之色。
等戴忠全重新返回,唐騎問道:“我沒看錯的話,那是雅瓷閣的孔老闆,怎麽瘦了這麽多啊!以前怕是有兩百斤,現在看上去隻有一百五六十斤,距離我上次見他,也就兩個多月。”
戴忠全臉上露出無奈之色,他們這行的人嘴巴很緊,一般極少說别人的是非,以免禍從口出。
想了想,戴忠全還是說道:“孔老闆被人下了個大套,這輩子怕是解不了套出不來了,最近忙着轉賣他那個古玩店,如果有下家的話,就不用被法院強制破産清算了。”
唐雙雙好奇道:“什麽套啊?能講講嗎?”
戴忠全見唐雙雙這麽感興趣,也就沒有隐瞞,“做我們這一行,三教九流遇到的人太多了,兩年前孔老闆經朋友介紹認識了一個收藏宋瓷的玩家,此人叫做歐陽希,當然此人現在已經人間蒸發,不知道他這是不是真名了。
歐陽希故意接近孔老闆,表現得特别豪爽,經常一幫人吃飯喝酒,都是他買單。有一次歐陽希帶人拿了個成化仿宋代哥窯花鳥賞瓶來到孔老闆店裏,希望孔老闆幫忙寄售,價格三萬元。孔老闆對這個瓶子拿捏不準,原本琢磨着寄售就寄售,自己賺個中間傭
金。
隻是那個歐陽希不斷地慫恿孔老闆,說這個絕對是漏,孔老闆琢磨着歐陽希請自己經常喝酒吃飯娛樂,一個高端商務場下來,也差不多要消費三萬了。他純粹是看與歐陽希的交情,就把這個瓶子給要了下來。
過了一段時間,孔老闆帶着這個瓶子上了拍賣場,沒成想,這瓶子不錯,拍到一百三十萬,孔老闆對歐陽希感激有加,兩人一來一往,關系近乎莫逆。
孔老闆原本做的是瓷器生意,其他的玩意,比如文房四寶、書畫玉器,他自己不太懂,所以很少沾惹,而且他大部分也隻幫人寄賣,賺個差價。很少自己會花大代價購買古玩。這道理就跟販毒的人不吸毒,開賭場的不賭一個道理。
與歐陽希熟稔之後,孔老闆經常邀請歐陽希來幫自己鑒定物品,後來居然又撿了幾次小漏,孔老闆是看出歐陽希的水平,對瓷器的研究,遠在自己之上,對其他的古玩也十分精通。
兩年相處下來,孔老闆也将歐陽希視作知己。兩個月前,有人拿了一個清乾隆琺琅彩荷花紋筆洗來到店裏,品相十分好,器型規整,釉面肥厚,發色純正,紋飾動感極好,線條自然随意流暢。東西不錯,開價不低,張嘴就是一千萬。
孔老闆請歐陽希幫忙過目,确定這東西很正,極有可能是從皇宮裏流傳下來的禦用品,如果牽涉到皇宮,價值就不一般了。
歐陽希跟孔老闆說了自己的估價,上了拍賣會,這東西至少價值一千八百萬。孔老闆對歐陽希早已是深信不疑,他自己也有點眼力,認爲是皇宮的東西,與歐陽希一印證,就完全放心。經過一番讨價還價,孔老闆在歐陽希的‘幫助’下,以七百五十萬的價格将這個筆洗購買到手。”
唐雙雙趁着戴老闆喝水的功夫,驚訝道:“這個孔老闆也太沖動了吧,任何生意,達到百分之百的回報率,其中肯定有詐。”
喬智淡淡道:“人在局中,很難分清真假。接下來的劇情大緻能猜到了,那個瓶子是赝品,再找那個歐陽希,已經是人間蒸發。”
戴忠全道:“是啊!其實咱們開古玩店的,手裏真沒多少錢,每年的店鋪租金近百萬,如果生意不好的時候,一個月收入連支付租金都不夠,孔老闆家裏的情況也一般,那七百五十萬大多是跟親朋好友借的,别人聽說他出了事,自然上門讨債,如此一來惡性循環,哪裏還有客人上門,所以孔老闆打算将店鋪轉租出去,看能否緩口氣。他剛才上門跟我借二十萬,我哪有那麽多,借了一萬,也不盼着他能還了。”
梅菱在旁邊唏噓感慨,“這個歐陽希也真舍得投資,前後拿出來的古玩,價值好一百多萬,如果孔老闆不中招,這錢就白便宜他了。”
唐雙雙冷聲道:“這種人罪大惡極,如果被我遇到,肯定要狠狠地修理他。”
戴忠全五味雜陳,“做古玩這一行,即使中了套,那也隻能打碎牙齒往肚裏吞,誰讓你識人不明,太過貪婪呢?能用兩年時間布下的套,其實他也不算冤。”
“今天聽到這個故事,算是給咱們敲響了一個警鍾啊!”唐騎唏噓道,“小喬,你不會是用這一招來給我下套吧
?”
喬智很快反應過來,哈哈大笑,“這都被你發現了。我爲了讓你信任我,故意聘請了刀疤一夥,然後将唐岱的這幅畫以一萬五的價格讓你撿漏。不過,我圖什麽呢!”
唐騎忍俊不已,“你投入的代價也未免太大,難道圖我這個人嗎?”
喬智認真道:“沒錯,沒準就是圖你這個人!”
梅菱見兩人眼神幾乎要摩擦出火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連忙笑着轉移話題,“其實我有一個想法,孔老闆不是要轉讓店鋪嗎,他的租金價格肯定會很低,而且店内也肯定有不少好東西,比起淘寶撿漏,我覺得這更是個穩賺不賠的抄底機會。”
唐騎驚訝地望着梅菱,“你打算盤下那個鋪子?”
梅菱微微颔首,“雖然我不懂古玩,但我知道市場規律,即使不要那個鋪子,也可以看看裏面的東西,孔老闆現在肯定是清倉甩賣,我們過去的話,沒準能碰上什麽好東西。”
喬智淡淡一笑,梅菱的話說的有幾分道理。
但從另一個角度分析,人到了絕境,還會有另外一種心态,死抓住某個東西不放手,争取能夠絕境重生。
唐雙雙鼓掌,笑道:“要不咱們去他家店裏轉轉,說不定能找到什麽好東西。”
喬智道:“怎麽感覺你是在趁火打劫啊!”
唐雙雙揮了揮手,沒好氣地瞪了喬智一眼,“你們在潘家園都有收獲,就我什麽好處沒撈着,我心裏極不平衡。”
戴忠全道:“如果你們真感興趣,我可以帶你們去瞅瞅,平時他都不敢開門做生意,爲了躲債,神龍見首不見尾,今天肯定是在店内的。”
雅瓷閣與書畫店隔了一段距離,戴忠全見正門被鎖着,帶着幾人從後面的暗門走入,孔杭見是戴忠全微微一怔,臉色鐵青,剛才跟戴忠全借錢,對方的态度讓他很不舒服。
以前孔杭風光時在這邊也算是個人物,如今落魄,變成冷嘲熱諷的對象。
他知道私下别人如何評價自己!
鼠目寸光,中了套的冤大頭。
孔杭還是挺硬氣的,盡管面臨破産,但他對外債不推诿,能償還的一定償還,與那些破罐子破摔的人不一樣。
等看到了唐騎,孔杭的眼睛一亮,态度瞬間變好,“唐爺!”
唐騎跟孔杭握了握手,道:“老孔,你憔悴不少啊!”
孔杭苦笑,“哪裏是憔悴,距離踏入棺材也就一步之遙。”
唐騎手掌在孔杭的肩上按了按,“你的事情我聽說了,你也是走了背運,人生在世,誰沒個起伏跌宕?等熬過了這段時間,指不定還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孔杭握拳朝唐騎拱了拱手,“爺,謝謝你的這番鼓勵了。我這店裏,但凡你能瞧得上的,盡管帶走,算是送給你了。”
唐雙雙與梅菱交頭接耳不知在讨論什麽。
唐雙雙湊到唐騎的身邊,又低聲說了一堆,唐騎搖頭,笑着與孔杭說道:“你不是打算把鋪子轉手出去嗎?裏面的東西你也别搬走了,全部打包給我們,折算一個總價,如果合适的話,等下就給你轉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