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雙雙愣住了!
四叔的眼力,她可是知道的,看東西打眼的概率極低。
釉陶屬于陶器的一種,比瓷器出現得早。
陶器和瓷器的區别是,第一燒制的溫度不同,陶器的燒制溫度低于瓷器,最高不超過1100攝氏度,瓷器燒制溫度在一千二百度以上,甚至達到一千四百度。
其次堅硬程度也不一樣。陶器因爲溫度低,坯體并未完全燒結,敲擊時聲音發悶,胎體硬度較差,有的甚至可以用鋼刀劃出溝痕。瓷器的燒成溫度高,胎體基本燒結,敲擊時聲音清脆,胎體表面用一般鋼刀很難劃出溝痕。
另外,使用的原材料也不同,陶器一般使用黏土制作坯體,瓷器需要特制的材料。
燒出來的透明度和釉色也不相同,兩者的區别很大,瓷器的工藝水平要遠高于陶器。
古董也并非年代越早越值錢,陶器雖然出現得早,但燒制起來比較簡單,沒有成氣候,形成有名的窯坊,用料做工都很粗糙,即使是新石器時期出土的,都不怎麽值錢,像漢朝的那些陶罐,更是擺出來都沒人要。
當然,陶器當中也有一小部分很值錢,像仰韶文化時期的紅陶、彩陶,龍山文化時期的黑陶,商代後期的白陶以及漢代的釉陶,這些裏面不乏精品,收藏價值很大,但是留存下來的數量極其稀少。
因爲數量少,所以玩陶器的人也比較少,就跟看汽車是否保值,市場占有率越高,二手汽車才越保值。沒有人追捧,價格就上不去,除非稀有陶器,其餘無人問津。
所以那攤主也就渾不在意,至于每天在這邊轉來轉去有不少專業人士,也就沒有将注意力放在那腌菜罐子上面。
“釉陶也不一定值錢吧!現在沒什麽市場。”唐雙雙聲音變弱,目光落在四叔的身上,希望能得到他的認可。
“喬智的運氣很好啊,從質地和工藝來看,這陶器應該是屈家嶺文化時期的黃陶。屈家嶺文化時期出土的黑陶較多,黃陶極少。”唐騎道。
“你怎麽知道這是屈家嶺文化時期的陶器?”唐雙雙驚訝道。
唐騎道:“你摸一下陶器的裏面。”
唐雙雙用手擦拭了一下,陶器比想象中要薄,跟瓷器沒有什麽區别,她也看過不少陶器實物,當下這個罐子跟精品陶器的手感很相似,隻是包漿和釉色,她拿不準。
“唐爺,在讨論什麽呢?找到好東西了嗎?”那個帶他們進入鬼市,長相極似猴子似的男子笑着走過來。
“看到了一個疑似黃陶的物件!”唐騎淡淡一笑。
“是嗎?正好趙老師在,我們一起去找他鑒定一下。”那男子興奮地說道。
唐騎試探地望了一眼喬智,“有興趣嗎?”
喬智裝傻充愣,“我就是買了個腌菜罐子,鑒定個什麽!”
唐騎見喬智這麽說,拍了怕他的肩膀,笑道:“走,咱們去找趙老師,他可是國内有名的古玩大師。”
“就是那個在鑒賞節目裏發
現了赝品,直接将别人的東西給摔爛的趙晨老師嗎?你得跟他說好,我這就是腌菜罐子,即使看不中,也不要摔掉,不然可要賠我一百塊錢的。”喬智開玩笑道。
唐騎知道喬智不可能花一百塊錢買個腌菜罐子,見他這麽說,越是想知道這東西是否真的!
其實他心裏已經有譜,現在隻是想找個人佐證自己的推論。
唐雙雙頗爲不舒服,心裏默默祈禱,這東西就是個不值錢的陶罐,但心裏卻是忐忑不安,以她的知識體系,其實已經相信四叔所言,這罐子并不簡單。
趙晨聽說今天有人用一百塊錢買了個疑似屈家嶺文化時期的黃陶,也是産生了好奇心。
等東西放在櫃子上,趙晨取出放大鏡,沿着大肚罐子轉了半天,又用手敲了敲,從随身攜帶的工具箱裏取出了白紗布和桐油。
将桐油和水兌好之後,趙晨新拿了一塊幹淨的白紗布泡在裏面,将罐子清洗了一下,然後用幹布擦淨。
唐騎贊歎道:“趙老師,今天長見識了,沒想到桐油不僅能保養家具,還能保養陶器。”
趙晨笑道:“瓷器也是可以這麽保養的!”
等做完了一系列的工作之後,放在空曠處吹了半個小時,經過清洗之後,那罐子的顔色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光鮮亮麗,經過長時間的氧化侵蝕,會在表層形成一種物質,使其表面蒙塵,黯淡無光。
趙晨又用沾了桐油的紗布用力摩擦,擦拭過的地方,顔色變得澄淨,黃中透亮、亮中帶光、光中帶肉,讓衆人看了驚呼連連。
不管是什麽色彩,隻要它純到了極緻,都能顯露出其獨特的魅力來。黃色接近泥土的顔色,質樸到了極緻,輕巧、精雅、清純卻讓其散出一種神秘的魅力。
趙晨将罐子拿起來,伸手輕輕的叩擊了一下,一陣悅耳的鳴玉之聲從中傳出,“好東西啊,小哥的眼力不俗,讓人欽佩不已。”
趙晨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什麽情況,這小子用一百塊買了個腌菜罐子,結果被赫赫有名的古董鑒定專家認定爲是極品?
“趙老師,您過獎了,有沒有看錯啊,我真的隻打算買個腌菜罐子。”喬智知道太過高調不大好,這年頭仇富的人多了,他故意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趙晨被弄得也是哭笑不得,“小哥,你這黃陶罐子想不想出手?我可以幫你找幾個對陶器很有興趣的藏家,價格絕對讓你開心。”
趙晨也是按耐不住了,按理說陶器的巅峰應該是黑陶,黃陶出土的數量比較少,市面上很少見,所以流通量不大,也不被玩家力推。
但物以稀爲貴!
隻要确定是黃陶,而且品相這麽好,别說在民間,就是在國内各大博物館也不見得有。
“趙老師,像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喬老弟,你以後如果要做個收藏室,這件東西可以當鎮室之寶了。”唐騎連忙提醒喬智。
真正的收藏之人,是不會輕易将到手的好東西拱手讓人的。古董有價也無價
。
喬智笑了笑,如果真将這黃陶罐子出手,唐騎恐怕看低自己了。
“趙老師留個聯系方式吧,如果有一天我想要出手了,再找你聯系。”喬智比較圓潤地處理,既不願意賣,也給趙晨一個台階。
唐騎倒是給自己提了個醒,自己對收藏有了接觸之後,覺得挺有興趣,自己第一次逛潘家園,好像運氣不錯,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将錢投資在古董上,未嘗不是理财的一個好辦法。
當然,任何事情都要收放自如,要有分寸,太沉迷,容易走失方向。
見喬智将東西重新放在盒子裏,趙晨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可惜這東西不是自己的,這東西放在拍賣行,絕對能賣出天價。
那攤主準備收拾東西,今天坐了三四個小時,賺了八九百,雖然不多,但在古玩市場,大部分每天就賺個上班錢,那種發橫财的事情,在很多年前是有,當時古董剛盛行,不少新入行的人進來交學費,但這幾年想要宰人,太難了。
運氣好,一天賺個三五百,運氣差,兩三天不開張,還得倒貼攤位費。尤其是這個隐藏在潘家園的“鬼市”,攤位費還更高。
“老範,聽說剛才你攤子上出了個黃陶精品。”隔壁攤位的老闆掏出手機,群裏有人開始傳播消息了。
“别開玩笑了,你逗我玩吧!那個腌菜罐子,能是黃陶?”老範沒好氣地瞪了隔壁,不屑道。
“你别不信啊,群裏在讨論呢,是鑒寶大師趙晨鑒定的,你剛才賣了多少,我記得好像是一百吧,要我是你的話,腸子都得悔青了。”
老範見隔壁不是在開玩笑,打開手機一看,果然幾個潘家園擺攤群裏都在讨論此事。
“今天還真被人給檢漏了啊!”
“是啊,好像是一個年輕人用一百塊錢買了個腌菜罐子,結果他都不知道竟然買的是貨真價實的釉陶。”
“這你也信啊?人家那是在故作低調。”
“那人叫喬智,就是在燕京電影學院投資了個餐廳的名人。”
老範捂住心口,半晌沒有說出話來,與隔壁道:“你幫我看下攤子,我去去就回。”
老範必須要找到趙晨,從他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
趙晨還沒有離去,腦子裏滿是那個黃陶的樣子,懊惱自己剛才竟然忘記拍照留念。
“趙老師,趙老師,我問你一件事兒。”老範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攔住了趙晨新。
“嗯?你是?”趙晨新困惑地望着老範。
“剛才你是不是鑒定了一個罐子,那是我攤上流出去的。”
“你就是那個攤主(傻帽)啊!”趙晨停下腳步,語氣滿是遺憾。
“那真是黃陶?”老範問道。
“至少從我得出的結論,貨真價實!”趙晨眼中滿是憐憫之色。
“卧槽,血虧啊!”
老範揉着心口,眼睛一翻,暈死過去。
“趕緊喊救護車!”
潘家園好久沒遇到這種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