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曹瑞言還是擺着那張“大老凱”臉,但和喬家人親近了很多。
飯前飯後的時間,曹瑞言會跟喬源彬下幾盤象棋。
他以前也對象棋隻懂皮毛,最近和喬源彬嘗試着下了幾盤,覺得這個古老的遊戲挺有趣,興趣盎然,棋瘾也特别大。
喬源彬的棋藝比不上喬智,但比起“大老凱”要好很多。
喬源彬下得開心了,會口無遮攔的稱“大老凱”是臭棋簍子。
“大老凱”雖然很生氣,但也隻能忍着,誰讓他技不如人呢?
下棋的樂趣跟賭博相似,能讓人的大腦中樞産生興奮因素。
“大老凱”越挫越勇,喬源彬偶爾會讓他一兩盤,“大老凱”這個時候會特别開心。
“小曹,你都快五十歲的人了,怎麽還不成個家啊?”又下完一局,喬源彬趁着擺棋的過程,跟曹瑞言聊天。
喊小曹沒什麽問題,曹瑞言比喬源彬小了将近十歲。
不過,也就喬源彬敢這麽稱呼自己,換個人,曹瑞言就不一定同意了。
在曹瑞言看來,喬源彬不僅是親家,還是自己爲數不多的朋友。
“年齡大了,找不到合适的對象。你說我找個年輕的吧,總覺得對方太幼稚不夠成熟,如果找個年齡相仿的,又覺得看不上眼。”曹瑞言自嘲道。
“居家過日子,還是得看中人品,好看不好看,并一定重要,關鍵是能互相體諒,彼此照應。”喬源彬語重心長地勸道,“我看你主要是玩心太重,還不想找個家庭束縛自己。”
曹瑞言微微一愣,喬源彬一語中的。
“也不是玩心吧,而是覺得婚姻是一個很沉重的話題,像我這種人,看似擁有很多,其實沒有安全感。連我自己都沒有安全感,怎麽給别人帶來安全感呢?所以還不如鐵石心腸,過一個人的生活。”曹瑞言唏噓道。
喬源彬看了一下棋盤,哈哈大笑,“你走錯了一步,我要‘将軍抽車’了啊!”
“呃……這步棋不對,我得重新走。你剛才故意引誘我說話,導緻我做了錯誤的判斷。”
“你準備悔棋?沒聽過落子無悔真丈夫嗎?”
“就一步,讓我這一步吧,車對我來說太重要了,你吃掉我一個炮或者馬,我眉頭不帶皺一下,但你吃了我的車,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曹瑞言讨價還價。
喬源彬終究還是心軟,“罷了,考慮到你是一個新手,我不跟你一般計較了。讓你悔一步吧,隻此一次,下不爲例啊。”
大老凱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重新走了一步,喬源彬微微點頭,“走對了啊,你的悟性還真高,估計再殺個十來盤,我就不是你對手了。”
大老凱謙虛道:“哪能呢!我在進步的同時,你不也在進步嗎?”
慕映秋見兒子和喬源彬棋下得很投入,暗歎了口氣,這喬家感覺有魔力似的,進來之後,就産生
了依賴,如今都不願走了。
這是因爲在喬家能感受到最真切的親情吧。
慕映秋承認自己是對喬智的廚藝上瘾了。
第一天吃了贛菜,第二天吃了湘南菜,第三天吃了巴蜀菜,第四天吃湘北菜,每一道菜讓人吃了之後,都記憶猶新,贊不絕口,慕映秋甚至覺得有種在這裏将蹭飯進行到底的沖動!
不過,自己此行隻打算在華夏逗留十來天,很快就得起航飛回瑞士,竟然有種戀戀不舍的感覺,對外孫女的牽挂,對兩個孩子的放心不下,還有對外孫女婿的廚藝難以割舍……
總而言之,慕映秋決定很快還得回國一趟,到時候得拉着丈夫一起回國,感受一下華夏的變化,體驗一下人間的煙火氣息。
曹瑞言那麽擺架子的人,在喬家人的影響下都成了有血有肉的人,相信丈夫也會喜歡上這種真實的生活感。
今天喬智準備的是孔府菜,也是師父鄭澤最擅長的菜系。
孔府菜在宋仁宗寶元年間開始正式建府後出現,到了清朝乾隆年間發展到鼎盛階段成爲官府菜。
孔府既是公爵之府,又是聖人之家,是“天下第一家”,比皇帝的家還要顯貴。曆代統治者,都把孔子的後裔封爲“聖人”。
“食不厭精,脍不厭細”,是孔子的論述,曆來作爲飲食名言相傳。孔府孔氏子孫在飲食方面較聖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喬智做了兩道孔府經典菜:神仙鴨子和烤花籃鳜魚。
“神仙鴨子”是一道适合老人使用的佳肴,味醇香,肉軟,特别适合老人食用。
爲保持原味,将鴨子裝進砂鍋後,上面糊一張紙、隔水蒸制。古代在烹饪時,爲了精确地掌握時間,在蒸制時燒香,共三炷香的時間即成,所以“神仙”也是三炷香得名。
相傳點香也有典故,是被逼出來的,當初衍聖公要求此菜做成立即趁熱上桌,不得延誤,要熟爛,又要準時,廚師想出點香計時的方法。
至于烤花籃鳜魚,是一道設計精巧的菜肴,與火不接觸的獨特自烤菜。把炮制幹淨的鳜魚調味、造型後,網油,再包面餅,把魚包封嚴密,放在鐵鈎上,下用木炭火兩面烤熟。
這道菜曾是孔府秘不外傳的名菜制法,其鮮味不失,色白而嫩。食者知其味,不知其法。
除了這兩道大菜之外,還有幾道家常菜,比如鹹菜、香椿等。
慕映秋觀察了一下神仙鴨子,金黃色的全鴨靜靜地躺在砂鍋裏,外面的表皮色澤誘人,上面點綴着青綠色的芫荽,湯汁濃稠。
“這鴨子看起來很有食欲,不忍心下筷子了。”
“我來拆鴨子!”喬智拿起筷子,從鴨子的脊椎刺入,三兩下,鴨子就四分五裂,露出皮下白色的鴨肉。
喬智分開盛了好幾碗,鴨腿留給了兩位客人,柯清和陶茹雪分到了鴨翅,至于鴨胸肉最肥美的那一塊留給了喬源彬。
慕映秋看上去年輕,其實年齡大了,能保養得如此之好,與養生也有關,她知道盡量少
吃葷腥,平時吃的東西都很清淡。
柔軟Q彈的鴨皮,先接觸口腔,與唾液混合之後,一股鴨子獨有的香氣在口腔彌漫,然後則是軟爛的鴨肉在牙齒之間化開,味道濃郁,帶着油脂的芬芳,卻一點也不油膩。
鴨肉沒有澀柴單薄之感,味道層次感強,很是好吃。
“味道真不錯,一點也不油膩。”慕映秋不知不覺喝了第二碗。
曹瑞言陪着喬源彬喝了點白酒,十幾塊錢的牛欄山,白酒的辛辣配上神仙鴨子的口感,簡直絕了。
神仙鴨子幾乎被風卷殘雲般消滅光,曹瑞言将注意力放在烤花籃鳜魚上,這道菜的形狀如花籃,工藝精巧别緻。
魚的表面還冒着淡淡的熱氣,魚皮微微收縮卷曲,露出一些醬色魚肉。
柔軟的魚肉裹着焦香的魚皮送入口中,魚肉已經浸汁入味,一股淡水魚特有的鮮美,占據了整個口腔。
魚肉有一種鮮明的顆粒感,輕輕一抿就碎了,碎成了一點點的小塊,每一塊裏又包含着魚肉鮮嫩的汁液,再加上有點韌性的魚皮,稍一咀嚼,醬汁的濃香激發了魚肉的鮮美。
“春江水暖鴨先知,桃花流水鳜魚肥。”曹瑞言腦海中一閃,“你今天做的這兩道菜還有這個寓意啊。”
喬智心道“大老凱”的文學功底不錯,“可惜不應景,若是春天的話,這兩道菜放在桌上就更有意義了。”
慕映秋道:“一樣有意義,這兩道菜都很好,讓人吃了之後,心情喜悅。”
與第一次來喬家吃飯相比,這頓飯吃得很是舒心。
情緒也由一開始的感傷、煽情、懷念,變成了如今的和睦、融洽。
慕映秋暗歎了口氣,外孫女婿在每天的飯菜上都化了心思,味道反正其次,用心用情讓人感動不已。
喬智适合與之長期相處,接觸久了,會覺得他内有乾坤。
茹雪嫁給喬智,慕映秋算是真正的放心。
以喬智現在的能力和性格,無論是經濟方面,還是精神世界,外孫女都不會吃太多的苦。
吃完飯之後,慕映秋拉着陶茹雪進屋聊了一會。
“明天我就不過來吃完飯了,下午的機票,我決定返回瑞士了。”
“難道不能多住幾天嗎?”陶茹雪驚訝道。
“我這次過來是想看看你的情況,你過得挺安逸,我就放心了。”慕映秋唏噓感慨,“我已經讓你舅舅在瓊金周邊物色适合養老的住所,等瑞士那邊的事情安定下來之後,我會返回瓊金長期定居。”
“真的嗎?那實在太好了。”陶茹雪開心道。
“對了,我跟陶南芳聊過了,無論你們的關系如何,但她都對你有養育之恩。沖着這一點,我沒法記恨她,甚至還感謝她将你培養得如此優秀。至于你們之間的矛盾,沒人可以調解,或許在适當的時機,自然而然就豁然開朗了。”
“在我的心中,她一直是我的母親!這一點永遠不會變。”陶茹雪沉默數秒,很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