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南芳的表情卻自然,“來了啊?等你們很久了。”
陶茹雪将陶子謙交給自己的親子鑒定報告遞過去,“解釋一下吧?”
陶南芳沒看那份報告,面如靜水:“茹雪,你是不是我的親生女兒,真有那麽重要嗎?”
“重要!”陶茹雪肯定道。
陶南芳深吸一口氣,“好吧,既然你那麽堅定地想要知道過往,那麽我就不再隐瞞你了。如今這個世上,知道這段過往的,除了我、老史,還有春姨,應該沒有其他人了。”
陶茹雪情緒低落,她其實更想知道否定的答案。
“二十多年前,我有一個玩得非常好的閨蜜,那時候我們幾乎形影不離,每到周末她經常會住在我家中,後來我得知了一個秘密,她竟然和我的父親談戀愛了。當時我知曉此事的時候,她腹中的孩子已經有六個月了。然後我們發生了争執和沖突……”陶南芳語氣看似平淡,眼眸卻變紅了。
“那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惡劣的事情,我用很難聽的話攻擊她。她在下樓逃離家中的過程中,一時失足,從樓梯上摔下,發生了大出血,等我們将她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們,大人失血過多,而且血型很罕見,無法保大人,因此隻能保小孩。那時候的醫療條件,比不上現在……”
陶茹雪聽到此處,難以置信地搖頭,淚水從眼角滾路。
陶南芳繼續坦陳,“她臨終之前,希望我照顧好你,不要讓你受一點委屈,同時不要讓你受到任何人的輕視。
她與我父親的這段感情,是當時社會無法容忍的,尤其是她的父母那邊,也難以接受這個結果。爲了避免你在别人的争議中長大,所以我做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向她父母那邊給出的結果是,你并沒有能順利出生。我還和老史達成了一個協議,迅速閃婚,然後對外宣布,你是我懷孕數月,最終生下的……
這算是我對她的贖罪吧。”
喬智目瞪口呆,腦子不夠用啊!
不斷地梳理,最終得出了幾個結論。
第一,陶茹雪的确不是陶南芳的女兒,準确來說是陶南芳同父異母的妹妹,難怪兩人會如此相像。
第二,陶茹雪的生母是陶南芳的閨蜜,盡管陶南芳沒有提及争執的原因,勢必當年她那個閨蜜也存在欺瞞陶南芳的行徑,正常人都無法忍受閨蜜成爲父親情人的結果。
第三,陶茹雪豈不是陶茹霜的姨媽,而自己的身份憑空長了一輩。
第四,陶茹雪的生母當初早産大出血,雖然陶南芳不是直接兇手,但她也稱得上間接的兇手,那豈不是陶茹雪和陶南芳有殺母之仇的關系。
太亂了,腦殼都想得有點疼了。
世界這麽美好,爲什麽要搞出這等相愛相恨又相殺的事情。
原本以爲搞定了陶家的關系,沒想到這裏還埋着一顆地雷,炸得喬智隻覺得五雷轟頂,七竅生煙。
隻能說陶南芳的父親,當初也是風流,竟然惹出這個事端
。
唉,陶南芳和陶茹雪原本是相愛相殺的一對,是母女也好,是姐妹也罷,彼此在乎對方,爲何要弄成這樣!
隻能說老天爺太特麽操蛋,安排這麽一段人神共憤的劇情。
喬智很擔心陶茹雪,自己的媳婦會不會因此性情大變,割斷與陶南芳的一切聯系,至于自己和她的婚姻,也是陶南芳一手操控的,她會不會否定這段婚姻?
不敢再繼續往深處想。
接下來的人生變得未知、陌生。
陶南芳見陶茹雪帶着冷漠的眼神凝視着自己,輕輕地摸了一下頭頂,摘掉了發套,露出了稀疏的頭頂,“或許是報應吧,我的病情沒能完全控制得住,現在開始惡化了。我想把一輩子奮鬥得來的東西,全部交給你,如此才能彌補我當年的愧疚。”
“你覺得我稀罕嗎?你就是個惡魔,操控了我的人生。”陶茹雪轉身,離去。
喬智對着陶南芳比劃了一下,意思是,請不太要她擔心,他會照看好陶茹雪。
等陶茹雪離去,陶南芳仿佛被抽空了的橡皮船,跌坐在床上,春姨走過去,輕聲感慨,“你沒事吧!”
陶南芳自嘲,“我能有什麽事,算是一種解脫吧!”
春姨道:“茹雪會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難啊!”陶南芳苦笑,“她的性格我太了解,原本就喜歡封閉自己内心,結婚之後,性格才稍微開朗一些。”
春姨安慰道:“喬智在她的身邊,你不用太擔心。”
陶南芳深呼吸,“希望喬智能勸住她。”
春姨很認真道:“一定能!”
“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靜。”陶南芳有些艱難且孤獨地爬上了床,春姨望着陶南芳如此失落,強忍住淚水,等出了門,才取出紙巾擦拭淚水。
在其他人的眼中,陶南芳很堅強,但在自己眼中,她其實一直很脆弱,隻是将軟弱的地方藏起來,不對外示人而已。
春姨給史家城打了個電話,“老史,茹雪的身世終究沒能瞞住。”
史家城從床上跳了起來,“卧槽,上次不是含糊過去了嗎?”
春姨道:“陶新晨沒有善罷甘休,又做了一份親子鑒定報告。”
“這個狗雜種!唉,現在怎麽辦?南芳還好吧?”
從史家城的一句話中,能看出他對陶南芳的情誼,他沒有關心茹雪,而是關心陶南芳。
春姨心中溫暖,“多年的傷疤從未愈合,又被捅破,肯定很難受。”
史家城輕聲道:“茹雪難道不能諒解嗎?當年的事情是意外,而且南芳這麽多年,一直将茹雪當成親生女兒在養,甚至願意将淮香集團交給她繼承。”
“很多事情發生在别人的身上,說起來簡單,但發生在自己身上,如何能輕松面對?茹雪即使能緩過來,也需要一段時間吧。”春姨輕聲道,“要不你勸勸她?”
史家城倒抽口涼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到茹雪也會發抖。”
“唉,那你給南芳打個電話吧,她現在很孤單。”春姨想起陶南芳摘下發
套的瞬間,心裏莫名地絞痛。
陶南芳是何等堅強的人,但在剛才那一刻低了頭。
史家城挂斷春姨的電話,迫不及待地撥通了陶南芳的号碼,陶南芳沒有猶豫,第一時間接通。
“老婆,沒事的,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堅定不移地站在你身後。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舔狗,這輩子我要永遠這麽舔下去。”史家城幽默道。
“老史,以後别這樣了。”陶南芳輕聲道。
“呃,你這是什麽意思?”史家城不解。
“别再說自己是舔狗,那樣隻會讓我覺得負罪感更強。在茹雪、茹霜的眼中,她們覺得你一事無成,其實如果你若是跟我一樣強勢,這個家或許又是另外一副模樣。感謝你當年接受了茹雪,也感謝你這麽多年對我包容。”陶南芳終于将很難說出口的話一股腦地抛出來。
“老伴兒你沒事吧,别吓唬我啊。”史家城并沒有感覺幸福來得太快,而是感覺陶南芳有種交代後事的感覺。
陶南芳能猜出史家城的心理,沒忍住笑出聲,“好啦,我心情好多了,休息了一段時間,感覺精力充沛,是時候重新開始工作了。”
“你的病情!”
“沒什麽問題了!”
陶南芳對陶茹雪很了解。
陶茹雪知道身世之後,絕大多數可能,不會再稀罕那所謂的繼承權,淮香集團兜兜轉轉一圈,還是要自己接管。
不過,陶南芳早就有預案,如果陶茹雪不願管理,不如交給宋恒德、譚震組成的職業經理人團隊,這也是合理的選擇。
至于女兒陶茹霜,陶南芳的計劃中,從未決定将這個壓力轉交給她。
或許也是知道,自己無法駕馭她吧。
史家城挂斷老婆的電話,深深地歎了口氣,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陶茹霜的電話,作爲家人,陶茹霜也應該得知這個真相。
等史家城說完這一切,陶茹霜目瞪口呆,“我沒聽錯吧,你的意思是,跟我生活二十多年的姐姐,其實是我的姨媽?喬智是我的姨夫?”
史家城沉默片刻,“如果按輩分是這麽理解,但事實上你媽始終将茹雪當成女兒看待,所以她是你的姐姐,依然沒錯。”
“太亂了,太亂了!”陶茹霜自言自語,“明明咱家就那麽幾口人,卻硬生生地整出了跌宕起伏的豪門恩怨。”
史家城幹咳一聲,“事情告訴你了,如果消化不掉,随時跟我打電話,我會給你做心理輔導。”
陶茹霜搖頭,“不,我突然一瞬間理清楚了所有的頭緒。我終于能解釋我媽對我爲何那麽冷落了,原來她對陶茹雪一直懷有補償的心态。不是長得比較醜,或者我做的不夠好,所以才會被區别待遇。我突然不恨她倆了……”
史家城沉默許久,“如果你真的能夠釋然,那可就太好了。”
陶茹霜笑了笑,“爸,放心吧,我比你想象中要堅強多了。隻是這件事太出人意料了。”
人生是何等諷刺啊!
陶茹霜原本以爲自己不是親生的,結果不是親生的卻是陶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