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國雄倒也爽快。
兩人約在距離劉國雄住處不遠處的一個咖啡廳。
杜國雄年輕的時候在新加坡留過學，因此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
如果将茶與咖啡放在一起，他肯定會選擇後者。
杜國雄已經五十二歲，再過幾年就會退居二線，但保養得不錯，看上去也就四十三四的樣子。
外面穿着大衣，裏面穿着西裝以及V領毛衣，穩重成熟，風采不凡。
他比喬智還要早到十分鍾，一眼認出推門而入的喬智，輕輕招手，“這邊坐。”
喬智坐下之後，解開圍巾，連忙道歉，“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杜國雄翻看了一眼腕上老款萬國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差五分鍾，是我早到了。你想喝點什麽嗎？”
喬智笑着說道：“來一杯卡布奇諾吧。”
喬智不太喜歡喝咖啡，但在這種情況下，必須要配合一下。
拿鐵、摩卡、卡布奇諾三種咖啡的制作上都有使用濃縮咖啡、牛奶，區别在于比例不同。
拿鐵中濃縮咖啡和牛奶的比例是1：3，隻有少量的奶泡。
卡布奇諾中咖啡、牛奶、奶泡的比例是：1:1:1。
而摩卡比卡布奇諾和拿鐵複雜一點，有巧克力醬、牛奶、鮮奶油、濃縮咖啡。
杜國雄朝服務員招了招手，給喬智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喬智從包裏拿出一份厚厚的資料。
這份标書是爲了瓊金大學食堂招标而準備。
丁婵花費了很多腦細胞，後來喬智也修改了好幾個版本。
昨晚喬智花費了一宿的時間，将之改成适合師範大學的版本。
戴上了老花眼鏡，杜國雄表情認真地從第一頁翻閱起來。
看得時間越慢，喬智的心情也就越是不安。
從細節看得出，杜國雄極爲謹慎、嚴苛的人。
如果标書出現瑕疵，恐怕會引起他的反感。
同理，如果标書足夠完美，也能夠打動杜國雄。
從服務員手中接過咖啡，喬智腦海中閃過丁婵坐在電腦前絞盡腦汁、不斷重複修改的模樣。
這份标書花費了大量的心血和心思。
慢慢合上标書，杜國雄臉上恢複溫和的笑容。
“内容我仔細看完了。你們這份标書原本是針對其他學校制作的吧？”
喬智心道杜國雄還真是一針見血，沒有絲毫隐瞞。
“我們原本打算對瓊金大學第三食堂進行投标。這份标書，有一點影子，但整體上，是根據師大食堂以往的招标文件，重新修改内容。或許有瑕疵，但我們誠意十足。”
杜國雄淡淡笑道，“你不要太着急。制作的标書很不錯，符合我們投标文件的要求，隻是細微之處，讓我産生了疑惑。你們提供了現在經營食堂的很多數據作爲參考。一般來說，評委在審核标書的時候，會進行忽略。标書質量很高，堪稱模闆。”
喬智沒想到杜國雄的評價這麽高，“我們還有許多地方需要改善，您不妨直言，我們會進行調整。”
杜國雄淡淡一笑：關鍵還是在于利益分成。你們加入了保底加抽成的模式，讓人眼前一亮。我想聽聽你，
詳細介紹這部分内容。”
喬智知道談判終于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能否得到杜國雄的相助，在于自己接下來這番話，是否能打動他。
“我們即将投标的是瓊金師範大學的第二食堂，按照以往的财務報告，每年能給學校帶來五百多萬的淨利潤。我們承諾，每年給學校帶來七百萬的保底收入，同時，超出這部分的利潤，與學校提供利潤的百分之五額外分成。”
杜國雄摸着下巴，暗忖喬智做足了功夫，連五百萬的利潤都查到了。
如果保底給七百萬，這的确是一個很驚人的數字。
杜國雄蹙眉道：“不擔心虧損？”
喬智笑道：“虧損倒不至于，我們也做過詳細的計算，最多少賺一點而已。”
杜國雄的表情變化不少，面容多了溫和的笑容，“你提出的利益分配模式，讓人眼前一亮。我會帶到高層會議上跟其他學校管理員進行商議。不過，你們的标書還是很有競争力的。”
“謝謝您的誇獎。”喬智由衷道。
杜國雄揮了揮手，“你是劉欣的學生，她是一個平和的女孩。能爲了你給我打電話，說明你的人品很不錯。放心吧，這件事我會積極幫你運作好。”
喬智掏出了一個黃皮信封，輕輕地推到了杜國雄的手邊。
杜國雄面色大變，情緒激動道：“小喬，你這是做什麽？是在侮辱我嗎？”
見杜國雄不似作僞，喬智連忙将信封又收了起來，“我絕對沒有侮辱您的意思。”
杜國雄見喬智滿臉尴尬，輕輕地歎了口氣，“你們年輕人創業挺不容易，很多時候要捏着鼻子做不少違心之事。很多人肯定會跟你暗示甚至伸手搶，但我是誠心幫你，絕對不是爲了要好處。”
喬智連忙表演得很羞恥，又很感動。
“您是我見過最正直的人。”
杜國雄擺了擺手，笑道：“你就别給我拍馬屁了。好啦，事情談得差不多，我還有事情要忙，下次有機會，我們再聊吧。”
杜國雄想要到前台買單，發現喬智已經不知何時早就将錢付了。
杜國雄臉上帶笑，用手指點了點喬智，沒有多說什麽。
在路口攔了一輛車，坐上車朝東南方向離去。
喬智輕輕地歎了口氣。
跟杜國雄非親非故，他願意主動幫自己，那是看在劉欣的面子上。
盡管杜國雄不要什麽回報，但喬智還是必須得走這個流程。
那樣才不會讓杜國雄覺得，自己是那種不懂事的人。
可以讓杜國雄聲色俱厲地拒絕，但自己絕不能因爲知道拒絕，而不去執行那個流程。
杜國雄朝後視鏡看了一眼，發現喬智還沒有轉身離去。
直到後視鏡再也看不到喬智，杜國雄收回目光。
心中暗道，難怪劉欣會極力推薦這個小子給自己認識。
年紀不大，處人與事注重細節。
喬智塞信封給自己，并沒有讓自己對他排斥，反而生出好感。
自己不收是他的原則使然。
他如果不送，那麽就說明他不懂事理。
想要在染缸一般的社會立足，如果不懂旁門左道，想要成功實在太難。
喬智給人的感覺很沉穩，也不失圓滑。
這種人可以适應激烈的競争
，從衆人當中脫穎而出。
杜國雄對“喬幫主的食堂”，也做了一定的研究。
網絡上有很多關于這家食堂的評論。
菜譜分爲兩種，一種是平價套餐，針對校内的學生；
另一種是奢侈定制餐，針對從全國而來的客戶。
關鍵之處，這家食堂讓一個專科學校的名氣大漲。
從杜國雄得到的可靠消息，下半年瓊金職業技術學院的招生情況将非常樂觀。
遠比到處投入廣告，要來的劃算多了。
盡管瓊金師範大學既是985又是211，但在全國範圍内依然存在不少旗鼓相當的對手，每年學校在招生上面也會投入很多宣傳資源。
盡管食堂的成功，不可能百分之百複制過來，但未嘗不是一種值得嘗試的辦法。
當然，杜國雄願意幫喬智，主要還是因爲劉欣引薦。
劉欣的父親可是淮南教育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既然劉欣跟自己開口，他肯定要幫她盡心盡力辦妥此事。
杜國雄給負責食堂招标的工作人員發送了消息，讓他們重點關注一個叫做喬智的投标人。
下面的工作人員自然知道，該如何辦事了。
……
返回食堂沒多久，喬智便接到了師大那邊打來的電話，讓他将投标文件的電子檔發送到指定郵箱。
盡管招投标工作還沒有開始，師大内部已經開始審核投标人。
喬智趕緊将文件發送過去。
那邊很快回了電話過來，表示文件已經收到，接下來耐心等待結果。
效率之快，讓人意想不到。
這便是朝中有人好辦事的道理。
開第二家食堂的事情，雖然過程曲折，但最終還是逐步接近目标。
誰都想一口吃成胖子。
但，絕大多數時候，都需要經過一番波折，才能夠實現目标。
換成普通人，遭受挫折，會選擇放棄。
喬智有韌性，深知一個道理。
彩虹總在風雨後。越是最艱難的時候，越要頂住壓力。
手機屏幕閃爍，喬智發現是陶茹雪給自己發來的消息。
這次出遠門，陶茹雪好像變得更黏自己了。
“你爸你媽什麽時候回來過年？我們要不要準備一下？”
“是咱爸咱媽！”
喬智故意糾正。
“問你正經事呢。”
“還有三四天吧，等你從燕京回來，我們一起去接他們。你在首都過得還好嗎？去看升旗了嗎？”
陶茹雪看到這段消息，忍不住笑出聲，“我哪有時間看升旗啊！每天不是跑通告，就是見廣告商，讓我三四點起床排隊，簡直是要了我的命……”
到了燕京必須得看升旗，感受大國自豪，已經成爲了一種國民執念。
“那下次咱們一起去燕京，到時候排隊看升旗吧，那可是我的夢想之一。”喬智笑着回複。
“你的夢想還真夠偉大！好啦，我得忙了，有空再聊。”
陶茹雪對現在的喬智又恨又愛。
嘴巴很賤，三觀卻超正！
簡單的幾段文字對話，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喬智的嘴角浮出笑容。
不知從何時起，婚姻已經從苦澀變成了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