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鍋的緣故,熱菜上面冒着騰騰的熱氣。
每道菜的香氣都獨一無二,混合在一起,更感覺舒服。
“伯父、伯母,請動筷子吧。”
安梓夏控制住食欲,面帶微笑。
餐桌禮儀,讓長輩先吃,這是起碼的修養。
别看安梓夏在人前大大咧咧,但她極其注意察言觀色,懂得在什麽場合說什麽話。
林父林母沒有拿筷子,而是端起裝滿果汁的玻璃杯。
林父笑着說道:“咱們還是先喝一杯吧,感謝這次相聚。”
大家都喝了一口飲料,林萍給父母各夾了一筷子鹽水老鵝。
鹽水老鵝是淮南菜經典涼菜,形态飽滿,爛而不散,色黃油亮,質感松嫩、肥而不膩。
在鍾石的家鄉漢州,賣老鵝的攤點,大街小巷,遍地開花。
在清代的時候,地方官員用鹽水鵝招待下江南的康熙、乾隆兩位皇帝受到贊譽,因此而名揚天下。
林父皺了皺眉,沒有急着動筷子。
正準備說話,見安梓夏與林萍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對付桌上美食。
林父一臉錯愕,砸吧了下嘴,喉嚨發幹。
怎麽感覺這兩個女孩兒,好長時間沒吃過一頓飽餐似的?
“爸,别發呆啊,趕緊動筷子,趁熱吃獅子頭,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林萍擡頭看了一眼父親,注意力放在自己碗裏的獅子頭上,開始細細品嘗。
獅子頭是淮南菜的經典菜品,各個季節的獅子頭口感都不一樣。
比如夏季會在其中加入荸荠,增加鮮脆爽涼的口感;
秋季會加入蟹肉蟹膏,制成蟹粉獅子頭,完美地融合螃蟹鮮香和豬肉厚重。
盡管已經過了秋季,但還是準備了蟹粉獅子頭。
淺白色的肉圓點綴着橙黃色蟹膏,碗中的湯汁清亮,點綴着一片翠色的青菜葉片,此外還有幾片香菇。
林父皺了皺眉,沖着林萍苦笑,“這麽一大團肉,感覺太油膩了。”
林家不是淮南人,而是齊魯省人,因此他們對獅子頭并不熟悉。
以爲就是普通的肉圓,肥肉和瘦肉混合剁碎,然後煮熟了,味道會不會很腥且油膩?
換成那種無肉不歡的人,會覺得特别有食欲。
林萍的父母身體清瘦,一看平時就注意養生,别說魚肉了,下廚做飯,即使是油鹽也放得很少。
他們極少下館子,覺得外面的油煙醬料放得特别多,而且不太衛生。
安梓夏耐心地解釋道,“獅子頭一點也不油膩,是用肉泥混合着許多食材制作而成,你們絕對不會失望。”
安梓夏已經品嘗過獅子頭。
她也曾吃過很多酒樓做出來的獅子頭,但作爲資深獅子頭品嘗家,食堂的這份獅子頭,給她的感覺依然驚豔。
她心中甚至湧起一股奇葩的想法,如果林父林母不吃,自己可不可以拿過來吃,也避免浪費了。
安梓
夏被自己的想法也是吓了一跳,她怎麽變得這麽不要臉了。
隻怪“獅子頭”擊潰了她的某個防線。
林父面對美食,沒有絲毫情緒的反應,讓林萍感覺郁悶。
她隻能沖着安梓夏搖頭,意思是别逼他們了。
父母兩人的性格很古怪,别說外人,自己都很難接受。
父親是一個商人,母親是家庭主婦,平時性格很刻闆。
一旦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尤其是養生這種堅持了五六年的習慣,很難因爲一頓飯就改變。
他們現在堅持的是養生禁葷腥的原則,跟吃不吃這道獅子頭沒啥關系。
在飯桌上一般來說,勸人進食是很不禮貌的行爲。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每個人都自己不同的喜好。而且,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不一樣,有些人對某種食材有過敏體質,你如果勸他吃的話,豈不是謀殺他?
現在,安梓夏真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林家是基督教徒,并非不吃豬肉的宗教。
林母見安梓夏表情尴尬,她情商頗高,“兩年前我們去醫院檢查身體,都有輕微的三高症狀,所以我們平時吃得比較清淡,大魚大肉等葷腥吃得比較少。”
安梓夏滿臉賠笑,“嗯,我外婆以前身上很多病,自從吃素之後,身體好了很多。不過,你倆年齡又不大,人類好不容易才進化到生物鏈頂端,面對美食,當然要嘗試,不然豈不是會後悔?”
安梓夏聽上去沒錯,仔細一琢磨,感覺諷刺意味很重。
是不是在說他倆年齡不大,就開始養生,太貪生怕死?
林父林母的表情瞬間陰暗下去。
林萍暗自苦笑,安梓夏這是習慣所緻,一旦上頭,就會怼人。
連忙跟她使眼色,咳嗽一聲道:“安安,你好像臉上的妝花了,跟我去洗手間,我幫你補補妝。”
安梓夏知道林萍有話跟自己說,跟林父林母打了一聲招呼,才離席。
“小夏,小姑娘看上去還行,但說話有沒分寸。”林母等安梓夏離開之後,抱怨道。
“你跟人家小姑娘生什麽氣,她也是好心,點了這麽一桌菜,結果咱倆這麽挑食。”林父倒也能換位思考。
林母朝安梓夏和女兒碗裏掃了掃,蹙眉道:“一個女孩子,吃相、吃品太差了。感覺跟餓死鬼投胎似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女兒也被她帶歪了。”
林父瞪了妻子一眼,知道妻子的脾氣也上來,勸道:“孩子遇到喜歡吃的菜,多吃兩口,有必要上綱上線嗎?你一個長輩,沒必要跟小孩斤斤計較。”
林母尴尬地咳嗽一聲,轉移話題,“林萍年紀也不小了,在外面這麽多年,錢賺的是不少,但感情一直不穩定。我有個提議,要不明天開始就逼着她回去相親吧。知根知底的人,總比她在外面瞎晃悠,撞到那些壞男人要好。”
“相親這個事,你看着辦吧。我得提醒你,你女兒很排斥相親,現在每年過年都不願回家,你這麽一逼的話,恐怕她更不會見咱倆了。”林父感慨道。
在父親的心中,女兒即使
一輩子嫁不出去,他也能夠接受,大不了自己養活她。
但看到女兒受到一絲的不公對待,他都難以忍受。
當林父知道林萍被前男友愚弄,他當即暴跳如雷,恨不得沖到那狗家夥面前,一巴掌扇過去,替女兒解氣。
林父思緒在遊走,筷子也漫無目的,下意識地将一道菜塞入口中,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
安梓夏被林萍拖到衛生間,對着鏡子仔細看了很久,“就知道你在騙我,我買的化妝品都超級貴,哪能那麽容易便花了呢。”
林萍補了補腮紅,沒好氣道:“我還不是怕你沖上去咬我爸我媽。”
噗……
安梓夏直接笑噴,“我在你心中就那麽無腦嗎?”
林萍掃了一眼安梓夏的胸口,“沒錯,明明胸不大。”
安梓夏掐了林萍的胳膊一把,怒道:“想死是嗎?”
林萍朝邊上躲開,差點跟一名女客人撞在一塊。
安梓夏收斂,壓低聲音,“我再沒腦子,也不會對你爸媽下手。不過,我終于知道你的性格爲何這麽倔,來自于父母的遺傳基因。”
林萍沒好氣地瞪了安梓夏一眼,揮舞拳頭,“損人不辱及父母,小心我跟你拼了啊!”
安梓夏笑笑,一本正經地說道:“倔是中性詞,絕對不包含歧視。你仔細想象,你堅持守身如玉,婚前禁止那行爲。跟他們不吃油膩葷腥,不是一個道理嗎?要我說啊,想要吃,那就敞開吃,别用那些規矩,影響身心,你瞧瞧,你憋的,臉上痘痘都多了。”
動不動開車的流氓女司機!
林萍面紅耳赤,挑眉羞怒道:“滾!”
兩人開車時瘋狂踩油門,停車時立即刹車,談笑風生地返回包廂。
剛推開門,安梓夏本能地退了一步,确定這是三号包廂沒錯。
林萍也是一臉錯愕,難怪安梓夏誤以爲走錯房間,因爲包廂内的氣氛實在太古怪了。
林父林母手中的筷子不停歇,埋頭狠吃,畫風跟十分鍾之前,完全不同。
林父率先擡起頭,笑着說道:“愣着做什麽,趕緊進來,這家餐館做的菜實在太美味了。”
林萍慢慢靠近,她擔心父親是不是中了邪,還是吃錯藥,“爸,你不是忌口嗎?”
林父大手一揮,“今天就不忌口了,難得你媽和我遇到了這麽合胃口的餐館。我們索性敞開肚子吃了。”
林母放下筷子,用紙巾擦拭嘴角的湯汁,充滿歉意地與安梓夏真誠道:“小夏,阿姨得跟你道歉。剛才你給我們推薦的獅子頭,實在太好吃了。肥而不膩,口感太好。”
“對!能不能跟老闆商量一下,請他再給咱們每人上一份?”林父老臉微紅,厚着臉皮請求道。
“爸,這家食堂的老闆特别古怪,每樣菜都是限量供應,别提再上一份獅子頭,桌上其他的菜都隻此一道。而且,下次你過來,很難有機會再吃到了。”林萍解釋道。
林父張大嘴巴,許久才回過神,感慨道:“好牛的老闆啊……但,有牛的底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