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城對喬智的行爲很感激。
雖然隻見過數次面，但喬智對待自己，遠比女兒對自己更加熱情，這讓史家城覺得喬智很講義氣。
“吃過了，今天和茹雪一起吃的火鍋。”喬智如實道。
“那陪我吃一頓飯吧，我肚子有點餓。”史家城在喬智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兩下。
喬智看得出來史家城表面看上去無恙，隻不過是壓抑内心糟糕的情緒。
“行，對面有一個大排檔，味道還不錯。要不，咱們去哪兒炒兩個菜？”喬智問道。
“我第一次請你吃飯，哪能去大排檔，你跟着我走。”
兩人不知不覺來到路邊，史家城伸手一招，攔下一輛出租車，喬智下意識地坐在前排，被史家城拉到後排，兩人并肩挨着。
史家城身上傳來優雅的香水味，喬智深吸兩口，暗忖老丈人果然是講究人。
“師傅，去皇家碼頭。”
喬智對皇家碼頭有所耳聞，是瓊金少有的高端餐廳之一，人均消費上千。
果然聞名不如見面，老丈人的譜兒不是一般大。
皇家碼頭位于天龍湖，是一棟西式建築，出租車在距離建築還有一裏處便無法繼續往裏走。
老丈人從口袋裏摸了一陣，沖着喬智尴尬笑道：“我沒帶零錢！”
喬智意識到老丈人估計不會手機支付，對着二維碼支付了車費。
史家城也不是不會，而是覺得用手機支付，顯得很掉價。
餐廳有專門的馬車，迎接客人。
史家城從卡包裏抽出一張金色的卡片，遞給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立即彎腰朝史家城鞠躬，邀請兩人坐上馬車。
喬智暗歎了口氣，這哪兒是來吃飯，感覺像是拍戲似的。
不過，現在有錢人就喜歡這種儀式感，越是程序複雜，越顯得地方高端，至于餐廳的菜式口味如何，要放在其次。
皇家碼頭沒有大廳，隻有獨立包廂，面積至少在六十平米，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牆壁上懸挂着油畫，天花上的水晶吊燈散發着高雅的燈光，中央擺放着圓桌，中間擺好了涼菜。
在這裏吃飯，連點菜都不需要，完全有主廚安排，至于費用也是根據人數來收取。
未過多久，服務員便開始走菜，從色澤外觀來看，用無可挑剔來形容不爲過。
“我知道你的廚藝不錯，但偶爾也要出來品嘗一下其他人做的美食，有對比，才有進步。”史家城指了指桌面上的菜，暗示他可以享用。
喬智有點驚訝，因爲史家城對自己并不陌生，“這麽高端的餐廳，如果不是您帶我來，我恐怕還沒這個機會呢。”
史家城朝喬智擺了擺手，加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咀嚼，等吃完之後，放松地說道：“機會還是有的。你的食堂現在手藝不錯，每個月純利潤足有三四百萬，完全可以享受更高品質的生活。但你不會來這裏消費，是由你的消費觀念決定。人生在世要及時行樂，不能用條條框框束縛自己。”
喬智微微一怔，暗忖老丈人的價值觀果然與衆不同。
他也就
是笑笑，沒有說話，用筷子試了試幾道菜的口味。
雖然不算特别驚豔，但還是可圈可點，以餘杭菜爲主的口味，至少能達到淮香酒樓的水平。
餘杭菜選料講究，烹饪獨到，注重本味，制作精細。
口味注重清鮮脆嫩，保持原料的本色和真味。
菜品形态講究，精巧細膩，清秀雅麗。
淮南菜和餘杭菜極爲相似，但又所不同。
簡單分類，淮南菜更甜一點，餘杭菜更清淡一點。
“你是不是想問我，爲什麽失蹤這麽久？”史家城喝了兩杯白酒，突然主動說道。
“對。茹霜一直等你。”喬智歎氣道。
“我原本在家裏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或者說是你丈母娘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隸。她住院，我也就沒必要繼續留在家裏。我前段時間去環遊世界了，給你看看照片吧。”史家城從随身攜帶的挎包裏，掏出一個價值不菲的單反相機。
黑長的鳥筒長鏡頭，跟小炮似的，氣勢逼人。
喬智覺得跟史家城的對話，畫風特别奇怪，迫于無奈，将相機拿到手中翻看起來。
不僅有歐洲的各種經典建築，而且還有風格迥異的地貌景勝，有點國家地理的韻味。
喬智随便翻了幾頁，便有些索然。
現在終于明白陶茹雪爲何對你那種态度了。
妻子身患重病在醫院療養，而史家城卻沒心沒肺地周遊全世界。
你說這事兒辦得氣人不氣人？
“總在外面住着，也不是一回事，要不，找個機會，跟丈母娘好好聊聊……”
史家城默默地悶了一杯酒，自嘲道：“我現在哪有膽子去見她啊？就是見到陶茹雪，也跟老鼠遇見貓。我知道你如何想的。她生病期間，我沒有好好照顧她。其實我也想在旁邊陪着，但她那個性格，見到我就特别生氣。我怕整天圍着她轉，會把她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給氣炸裂了。”
喬智覺得史家城的結論特别有意思，沒好意思笑出聲。
“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
史家城聳肩道：“回來調整一下，過幾天繼續出去轉轉。隻有讓自己累一點，才不會想到這麽多憋屈的事情。”
喬智腦門滿是黑線，旅遊也是個累人的活兒嗎？
對面坐的是老丈人，若是換做其他人，喬智恐怕早就卷袖離開。
史家城察言觀色的能力很強，從喬智表情細微變化，便能将他的心态猜出一二。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特别窩囊，怕老婆怕得天南海北到處跑，是不是特别的沒尊嚴？”
喬智連忙否認，“哪能呢？我隻是覺得，你總在外面不大好，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應該在一起生活。”
史家城表情突然變的嚴肅，“你是在自欺欺人吧？你覺得她們和你是一家人嗎？”
“……雖然她們的性格有些古怪，但我覺得可以包容她們。”喬智努力勸說。
史家城朝喬智無力揮手，“我嘗試着包容她們二十多年，結果什麽都沒有得到。當然，可能跟我的性格有關吧。唉，罷了，我不應該将自己悲觀的情緒強加在你身上，你或
許可以比我做得更好。”
喬智發現老丈人雖然活得沒心沒肺一點，但他的情商特别高，自己有種被他徹底看穿看透的感覺，或許是因爲他的處境和老丈人相似，因此老丈人能夠感同身受。
接下來，嶽父和女婿開始抱怨陶家三個女人的各種不是，兩人越聊，越覺得特别投契。
“我老婆是标準的女強人，說一不二。你稍微違逆她的意思，她便會跟你翻臉。而且還特别記仇，十年前的舊賬，總會翻出來再說一遍。”
“什麽舊賬？”
“咳咳。男人麽，總會有點風流韻事。你看我長得這麽帥，就算自己不招惹女人，也會有女人主動招惹我吧？”
“……”
喬智心裏暗罵，你個死老頭子，還真是自戀得不行。
“我那個大女兒啊，總把自己當成女神一般看待，其實性格特别單純，而且容易被人欺騙。她太愛聽我老婆的話，準确來說就是個媽寶。”
喬智拍着大腿，驚歎道：“媽寶這個詞太準确了。不過，一般都是用來形容男人，很少會形容女人。茹雪任何事情都隻聽丈母娘的，我也想慢慢影響她，擁有自己獨立人格。”
“至于我的二女兒，也就是你的小姨子。她從小就特别孤獨、自卑，表現在外人的眼中，是特别的刁蠻任性。但她的性格最像我，敢愛敢恨，說話很直，容易傷害人。”
喬智自嘲笑道：“你的二女兒就是個事兒媽，經常出各種各樣的狀況，特别容易惹禍。”
史家城微微一怔，雖然跟陶茹霜的關系很好，但二女兒的性格當中的确有不少瑕疵。
“仔細一想，你說得很對。”
史家城感慨，“沒想到你在這個家庭生活幾個月，對她們所有的性格都掌握得了如指掌，這一點我得像你學習。”
“那是因爲你身在其中，沒法從旁觀者的角度來分析判斷她們。”喬智笑着說道，“我進入這個家沒多久，而且她們将我當成外人看待，我自然可以看得更加清晰一些。”
史家城笑着說道：“跟你聊天挺有意思，如果不是我女婿，我恐怕要将你引爲知己了。”
“我也很喜歡你的性格。”見老丈人這麽誇自己，喬智隻能違心地敷衍。
喬智的性格有雙面性。
一方面嘴巴利索起來，損人特厲害，另一方面也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會耐心地聽取别人的苦水。
史家城的性格談不上讓人讨厭，但絕對談不上讓人欣賞或者喜歡。
倒也不能責怪史家城，換做任何人，跟丈母娘那麽強勢的女人相處多年，棱角恐怕都會被磨平。
男人在婚姻中得不到女人的體貼、認可、溫暖，如果外界出現誘惑，哪能經受得住勾引？
喬智突然有些恐懼，自己與陶茹雪的婚姻，會不會成爲他倆的翻版？
喬智很快打消這個念頭。
他不是史家城，陶茹雪也不是陶南芳。
有了兩人的前車之鑒，他們的關系隻會吸取教訓。
少走彎路，更加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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