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滿樹的桃李芬芳都快要凋謝的時候,戰争的陰雲終于開始逼近趙國大片土地的上空。無數的快馬飛騎來往穿梭,把十萬火急的消息送回來。龍城所在的民衆,也終于都知道了已經開始在邊境發生的激戰。
而且,這次的戰争不僅僅發生在燕、趙兩國之間,如果隻是上城之戰,還不值得太過于擔心。鄰國之間或大或小的摩擦戰争,本來就是司空見慣的事。雖然說在這麽多年的平靜之後,忽然受到燕國的瘋狂攻擊有些不同尋常,卻也沒有人想到會是什麽太大的陰謀。
可是,現在卻不同了。披着滿身征塵的戰馬,從西面的方向急如星火而來。馬上騎士帶回來的是令人無比震驚的消息。
“秦國大軍八萬餘,魏武卒将近五萬。分兩路攻趙……看來,這一次秦王和魏王是下了血本兒,對趙國勢在必得啊!”
即便是已經提前兩天從趕回來的楚江眠那裏得知了大略的情況。但當真正了解敵人的作戰計劃之後,負責全權處理政務的國相費義還是吃驚匪淺。
僅僅隻有兩天的準備時間,還根本就來不及制定出一個完整的防禦計劃。但現在已經沒有其他辦法可想。既然對方的策劃是五國攻趙,三個方向上已經發動。想必齊國和南漢的軍隊很快也會出現了吧!
錦祥宮前殿裏的氣氛有些緊張。聚集在這裏商議軍情的人以費義爲首,周圍是幾個有資格坐在這裏的朝議大夫和大臣。趙王楚烈已經很久沒有正式的參加過這樣的場合。遇到一般的事情,都是他們這些人商議出一個可行的措施之後,再上報給他,由他最後做出決定。
但今天的事情,顯然非常不一般。因此,從一開始的讨論就非常激烈。他們這些人所做出的決定,在很大程度上幾乎就可以左右趙國的未來命運。作爲趙王多年以來的追随者,沒有人會輕易的放棄自己的意見。
“如果隻有燕國挑起戰争,自然不值得多慮。但現在,強大的秦國和魏國竟然聯合了起來……要是再加上東齊和南漢,唉!真是多事之秋啊!國相所說的五國攻趙這個情報,倒底準不準确啊?”
說話的人是上大夫子仲。已經上了年紀的他眉頭緊皺,心中的憂慮正是大多數人正在考慮的事。費義看了看其他幾個人的臉色,見他們也是同樣憂心忡忡的樣子。而坐在最邊兒上的公子楚涼生雖然不動聲色一直沒有說話,但他目光裏的專注,說明也非常關心。費義點了點頭。
“情報的來源千真萬确,是不可能有誤的!燕、秦、魏這三隊既然已經發動,難道還會有假嗎?”
“不是我們不相信情報的真假,而是這件事實在是事關重大。在我們做出決定上報趙王之前,是絲毫馬虎不得的!國相大人,卻不知道這個情報是從何而來的?”
另一名議政大夫站起身來,語氣中明顯有些懷疑。他很不相信,各自遠隔千裏處在不同方向上的這幾個諸侯國,怎麽會忽然就聯合到一起了呢?就在幾年之前,秦國和魏國還發生過激烈的戰争。現在又聯合起來攻打趙國,總是會讓人感覺到有些匪夷所思。
“大家請放心吧!情報是江眠王子親自帶回來的。已經在第一時間禀報給了大王知道。也是他責令我召集大家來商議對策,以制定出一個最穩妥的作戰計劃來。”
聽到國相費義說是楚江眠帶回來的情報。有幾個人的臉上閃過幾絲異常之色。原來是那位傳說中的纨绔王子?那這個情報到底值不值得全部相信呢?仿佛是猜到了他們心中所想,費義馬上又接着說道。
“不要多費腦筋想這些了。現在的實際情況非常緊急。我已經嚴令東部邊境和南部的守軍加強防禦,一旦有敵人來攻,可以各自爲戰,絕對不能讓他們踏進趙境半步!”
宮殿中有稍微的沉默。每個人在吃驚的同時心裏都很明白,費義既然這樣做,肯定是已經得到了趙王楚烈的同意。否則,以他平日裏的謹慎,是不可能擅自發出這樣命令的。
“國相大人,現在前方的軍情如何了,不知道是否有最新的回報?”
自從來到後就一直沒有說話的公子楚涼生終于開口問了一句。費義對這位趙國的長公子略一點頭,然後拱了拱手回答道。
“涼生公子,秦國和魏國的軍隊兵分兩路,開始侵入趙國境内,具體情況還不得而知。至于北方邊境的上城,燕國的軍隊已經和我方将士進行了好幾次激烈的戰鬥,情況不容樂觀啊!”
“據我所知,上城守軍本來就是趙隊中的精銳。再加上李穆将軍從龍城帶去的五萬人馬,阻止住燕國人的進攻,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
“如涼生公子所說,上城戰局問題不大。燕國人應該讨不了什麽便宜去。現在讓人憂慮的反而是西邊方向的平陽關至朔門關一帶!那幾百裏的邊境線,能不能承受的住秦、魏虎狼之師的猛烈進攻,實在是令人擔心啊!”
與其他幾位議政大夫不同,這位長公子楚涼生從幾年之前就已經參與軍事事務,雖然還沒有親自爲将上戰場打過仗,但也曾經追随着趙王出征過幾次,在軍事方面還是有些自己看法的。聽着費義的分析,他略微想了想,有些不解的問道。
“平陽關不是有元戎将軍一直在那兒親自鎮守嗎?這些年來也沒有出過什麽差錯。難道這次還會怕秦國和魏國人的進攻不成?”
大将元戎,被稱爲趙國名将之首。就算是在天下有數的厲害将帥之中,他也是可以排在前列的存在。這是所有趙國民衆都知道的事。所以公子楚涼生才有此疑問。
看到他眼中的疑惑之色,費義和其他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臉上不由自主都露出苦澀的意味。外面的普通民衆都隻和大公子一樣,隻知道元戎的厲害和他往日的功勳,卻恰恰都忽略了名将已老、如雪白頭的事實!
元戎已經老了,從若幹年之前他就老了。這位比趙王楚烈還要年長三四歲的當世名将,之所以仍舊鎮守邊鎮,隻是爲了身上所背負的責任和榮耀而已。在幾年之前,最後一次大敗胡人之後,他和趙王楚烈把酒言歡後分别的時候,曾經說過的一句話,費義和當時在場的幾個人都記得非常清楚。
“北方暫時安甯,以後所慮者,當爲秦國虎狼之師也!大王守龍城,老将鎮平陽。保這八千裏山河平安,不死不相見!”
杯酒之後,從此分别。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這位深具戰略眼光的名将,就一直牢牢地守護在西部邊境上,一步也沒有離開過。
“涼生公子,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元戎将軍自兩年之前在一次意外墜馬之後,就一直傷病纏身。再也難以恢複往昔的威風了……唉!大王已經數次派人催促,讓他回到龍城來休養,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回來。如今大軍壓境,又怎麽不令人擔心呢?”
楚涼生臉上神色一僵,這件事他還是頭一次聽說。看來,有些秘密自己并不知道。這讓他在感到失落的同時,心中更有着說不出來的苦澀。他雖然名義上是趙王楚烈的長子,這些年來也被委派管理一些重要的事務,受到趙國民衆的普遍尊重。但他卻非常明白,這些都是因爲趙王的原因,自己并沒有什麽特别值得突出的地方。
而且最讓他感到苦悶的是,即便他付出千萬倍的努力,也仍然比不上二弟楚江眠在父王眼裏的重量。這是他多年以來在許多事上的切身體會,雖然從來沒有對外人說起過,但有一種情緒卻讓他無時無刻不在感到自卑。如果有機會,他很想證明給父王去看,自己并不差!
“原來如此!那确實不宜讓他再親自出戰……可爲什麽不另選派良将去鎮守平陽關一線呢?”
“良将?呵呵!涼生公子可聽說過千軍易得,一将難求這句話嗎?在座的諸位,應該都知道趙國的現在狀況。數十年來,我大趙軍在趙王麾下名将輩出,成爲天下強軍之列。本來并不缺少良将。但令人扼腕歎息的是,許許多多可以成爲良将的好苗子,都葬身在了北胡戰場上。趙國用自己的鐵血脊梁爲整個中原擋住了胡人的鐵馬入侵,卻終于因爲大量的犧牲,而造成了如今青黃不接的局面。現如今,曾經威名遠揚的元戎、鄭廉城、苟無恤諸将軍都已經逐漸老去了……而年輕一代中,除了李穆勉強可以獨當一面之外,難道還有别人可用嗎?”
費義語氣中滿是悲涼,充滿血絲的眼角隐隐有淚光湧動。自從得知趙國面臨的困境後,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睡覺了。沒有誰比他更清楚,趙國确實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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