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松通完話不久，索馬雷就發現，矛頭果然已經直接指向了自己。
以修斯特收錢爲因爆發出來的一些反對聲音，因爲索馬雷少爺約瑟的生活點滴，似乎被徹底激化了。
在群體的狂熱中，在官方不那麽強勢的壓制下，人們摒棄了過去對于索馬雷的恐懼，開始投入到憎恨、妒忌、推翻的情緒裏。
畢竟這樣的話題，太容易調動普通人的心了。
在索馬雷身旁，約瑟的臉上有一絲後悔。
而索馬雷沒想到顧松的判斷這麽準。
他終于下定了決心，先讓這種狂熱的情緒冷靜下來。
站在窗戶旁，他已經看到出現在遠處的車隊。
一刹那之間，在他内心也出現了一絲迷茫。
未來，會走向何方？
……
顧松現在擔心的是，究竟以什麽方式，确保燧石計劃的進度。
他的手段當然是很多的，隻不過這些手段，目前在對方眼裏，都是和華國綁在一起的。
他可以找出背後下這些黑手的證據，但如果以某種手段讓對方保證不要惹到他的産業，那麽就會讓對方直接找上古韬他們來對話。
古韬已經知道了他有量子超算中心，有些能力也可以解釋，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就算對方在證據下承認有“鼓勵”巴新建立“更好”制度的事實，就算對方在顧松的威懾下不再繼續直接出手，但事情要停下來，卻不那麽容易。
事實是，原來那個時空裏，最後事情不就失控、最終砸了他們自己的腳？
欲望被煽動起來了，哪有那麽容易壓制下去？
何況大利益方向上的溝通已經完成了，想要對他們進行支持，方式也多得很。對方無數的小弟，無數的小弟擁有的無數力量，都可以拿出來進行支持。
莫非顧松要威懾全球？
在思考當中，顧松這才意識到，處于核心制造能力确保可以保密的需要，選擇赤道附近的私人島嶼建設燧石航天的真正制造和發射基地，最大的危機原來是這一場風暴。
安全威脅不來源于霸主的直接打壓，而來自他們的思想挑動起來的反對派浪潮。
這幾年，面對燧石島，阿美投鼠忌器，一直沒有讓顧松感受到真正的壓力。
而現在，巴新和所羅門群島的普通老百姓，讓顧松感受到了真正的壓力。
燧石島仍然是安全的，但就近建設的原料供應基地卻有風險。
燧石空間城的建設不會停止，但材料供應速度卻可能被拖慢。
而對于顧松來說，時間卻是非常關鍵的。
顧松這隻蝴蝶掀起的風暴，和原本會在這個時間點爆發的風暴攪和在一起，終于醞釀出一個顧松沒有推演注意到的點。
這個點，是和顧松很難産生直接聯系的，他國的普通老百姓。
巴新這個國家，是這顆星球上數得着的最後未開發的地方之一。
僅僅的幾百公裏公路，基本都分布在沿海的大都市，以莫爾斯比港爲中心的周圍。
包括它旁邊的所羅門群島也一樣。
選擇這裏，是因爲這是距離華國最近、有私人島嶼出售的區域，也是未來所需要的各種原料資源豐富的地域。
落後并不是問題，顧松并不需要這裏的人擁有高深的學識、勤奮的工作态度什麽的，隻要海運方便就可以。
越落後，對顧松這樣很長時間裏其實都是送錢的大買主，是越歡迎的。
越落後，也越方便顧松在接收到燧石号之後，下一階段的布局。
但越落後，也就意味着目前這個階段，普通老百姓可能爆發出來的破壞力越強。
這是顧松必須面對的，必須過的檻。
好在，亂中說不定有更大的機會。
……
索馬雷真正感受到了壓力。
除了本島的反對浪潮，布幹維爾島也不安分了。
停戰協議結束了長達十二年的紛争，現在僅僅過去了十年，紛争又起。
而這一次，更加麻煩。
過去他們不僅得不到巴新的承認，也得不到土澳的承認。
而現在，阿美卻在公開鼓勵他們。
這原因太簡單了，和莫爾斯比港相比，布幹維爾島離燧石島更近。
它們原本，就想自立爲北所羅門。
巴新的局勢一觸即發，十年前的和平觀察團，似乎還有再派出的迹象。
畢竟現在的國際上，ESG的能量是最大的。
一時之間，似乎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在了索馬雷身上。
他掌握着最大的權力，分享着最大的利益，他的兒子和親屬過着最奢華的生活，他似乎還能控制巴新的未來。
前兩年新建成的、供應着莫爾斯比港附近很大份額比例電力的火電廠，有索馬雷很多股份的證據也被抖了出來。
還有南太銀行，還有華國這幾年在各種大項目上的合作、投資……
似乎各種迹象都表明，索馬雷有通過各種手段，讓巴新的未來沿着他的掌控走下去的迹象。
治安環境本就非常差的莫爾斯比港，似乎要失控了。
除了槍還沒響。
不……已經響了，在布幹維爾島。
而索馬雷成爲了需要對此負責的人，因爲這說明他的不得人心，讓國家處于分裂邊緣……
……
在莫爾斯比港的廠區，負責安全保衛的是趙野。
他正在向簡玉書彙報。
“廠區外面已經開始有示威了。”趙野站在廠區門口的哨樓上。
廠區門口，有他的屬下在警戒着，鋼制的拒馬橫在他們前方。
而更前方，是索馬雷安排來的保衛力量，阻隔着人群。
趙野問道：“如果他們真的沖過來了，怎麽辦？”
簡玉書正在燧石島上，他沉聲答道：“你等一下，先警戒着，注意安全。我等會再跟你說。”
趙野知道他需要問老闆。
挂了電話，他拿起對講機：“撤到門裏哨崗上，拒馬再多布兩道，不要先動手，等我命令。”
燕京。
香山别院的地下實驗室裏，顧松也在同步看着局勢，屏幕上簡玉書問道：“得要有決定。萬一真的出現了沖擊，趙野他們怎麽應對？”
顧松知道他們的火力是足夠守衛的，但問題是動手之後的性質和影響。
這兩天，事情進一步演化之後，燧石集團能夠擁有自己的保衛力量成爲了一個新的攻擊點。
這種合作，直接被解讀爲另一種對國家資産和尊嚴的出賣，大帽子扣在索馬雷頭上。
顧松說道：“看來，索馬雷快要失去對巴新的掌控力了。”
簡玉書贊同這個判斷：“背後的手太多了。”
顧松問他：“你認爲，他們會傾向于以此爲條件和我們談後面的技術合作、保留一個完整的廠區，還是傾向于直接造成破壞，延緩我們的進度。”
簡玉書神情複雜地看着他：“你的态度，會讓他們有那種奢望嗎？”
“所以說，你認爲他們大概率會鼓動人群對我們進行破壞了？”
“我很擔憂這種局面。”
顧松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那就不用再糾結了。跟趙野說，先用不緻命的。隻要沖進了廠區，可以開始動手。”
“……不怕影響？”
顧松擺擺手，先趕緊跟他說吧。
簡玉書點頭，開始和趙野聯系。
顧松則一點都不掩飾地撥通了霍華德的電話。
“我是顧松。”
霍華德大吃一驚。
兩人從無直接交集，顧松居然把電話直接打到了他的生活用手機号上。
“顧先生……久仰了……”他還在下意識地客套寒暄。
“請教霍華德先生一個問題。在你的國家，如果有人未經主人同意，暴力闖入主人的私宅，主人可以怎麽處理？”
霍華德腦筋轉得飛快:“那要看情況……”
顧松打斷了他：“你明白我在說什麽。請轉告大統領先生，現在有人正聚集在我的工廠門口。如果發生了令人遺憾的事情，阻礙了我的航天夢想，那你們将會見到一個年輕人應該有的沖動。我是認真的，這個通話的錄音，我立刻就會發布到網絡上。”
話音剛落，電話就挂斷了。
霍華德趕緊看網絡，果然在他的微博上，已經出現了這個錄音。
【@顧松：和阿美調查局霍華德先生的通話，勿謂言之不預！】
霍華德氣急敗壞面容扭曲，咬牙切齒地低聲吼道：“該死的！該死的！”
他較忙給大統領打電話。電話一通，他就趕緊說道：“先生，我們有麻煩了！”
莫爾斯比港，趙野覺得外面的人群越來越狂躁了。
他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