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正在等待各部門重要人物的到來。
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哪怕早有防範,但他不可能防範到每一個普通的人。
甚至是那些之前毫無迹象的人。
房門傳來響動,索馬雷轉頭,開始有人陸續進入辦公室。
通知到的人,不一會就都來了。
大家沉默地坐在房間裏,等索馬雷開口。而索馬雷并沒有先說什麽,隻是挨個地打量着他們。
他在想:這其中,是不是也有人正在動着心思。
長久的沉默,讓房間裏的其他人,漸漸有一些不自在起來。
索馬雷終于開口了:“誰來告訴我,爲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話題沉重,像是在問責,但總比一直沉默要來得好。大多數人看向了主管林業的伍茲。
“打擊非法砍伐的政策和力度,一直沒有變化。這次的事,是個意外。”
“一直沒有變化?”索馬雷問道,“所以說,你的人,一直在爲申請采伐許可證,設立另外的門檻,索要額外的費用?”
“這樣的事情,隻是個例,已經在内部調查過了……”伍茲心裏發苦,這樣的事情怎麽可能避免得了?
這個出頭鳥不好當,但誰讓導火索出現在他這裏?
索馬雷知道怪不得他,他了解的信息比他們都要多。他再次問道:“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爲什麽會鬧出命案來?”
伍茲叫冤了:“案件還在調查,這件事的背後必定不簡單。說是因爲一張采伐許可證引發仇殺,那怎麽可能?修斯特和那個企業主有過交往,在他們家發現了修斯特的指紋,這可以理解。但修斯特怎麽可能因爲收了他的錢、沒有辦成事情、受到了威脅就準備殺了他?”
索馬雷盯着他:“怎麽可能?這些話,現在站在大街上的人可不會相信!”
他轉頭看着另外一位大人物:“你那邊還沒有進展?”
“如果不是修斯特,那手法就極其幹淨。而且,除了修斯特,也确實找不到别人有這樣的動機。”
索馬雷無奈地再次沉默下來。手法極其幹淨……所以說,顧松講的可能是真的了?
他也沒想到,這次準備對采伐許可證的頒發放寬限制,反而惹出了事情。
像這種會帶來長期收益的許可牌照,在過往來說,都是頒發給親善自己這一方的人。
有了顧松的警告,他也開始嘗試對部分中立甚至偏反對的力量釋放一些善意。
結果,自己這一方的人,因爲提前送了錢反而丢掉了資格,卻把這樣的事情捅了出來。
捅出來的方式,是他被暗殺之後,家中親屬向媒體提供的一封提前準備好的遺書。
一切都很自然,似乎就是那位修斯特收了錢,沒辦成事之後,在他的威脅下怕事情敗露铤而走險。
而那個企業主,似乎對修斯特很了解,知道自己可能處于危險之中,所以提前準備了遺書。
家屬向媒體涕淚橫流,講述家庭正處于财務危機中,一切都依賴這一次得到許可,進而能夠得到資金鏈的支持,避免破産。
然後不可思議的是,短時間内,情緒被渲染得這麽厲害。似乎一夜之間,中立的、反對的各種勢力,各種人群,因爲腐化的、傲慢的治理,還有關于環保、出賣國家資源等等各種各樣的指責就都洶湧而起。
“先生,很明顯這是爲了今年的大選。”
“不論是爲了什麽,現在,我們需要拿出解決的辦法。”索馬雷心裏有數,沉着聲音說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反對示威。在這樣的時間點,聯系國際上的大事,大家心裏都有判斷,就不說破了。所以,現在怎麽辦?”
這是一個對他們來說完全陌生的課題,房間裏的人七嘴八舌的,拿出來的說法讓索馬雷心裏也沒什麽定見。
聽着聽着,他反而有些走了神。
外面傳來的聲音一陣一陣的,音量越來越大。
“趕走掠奪資源的外國人!”
“不要機器,雇傭更多的人!”
“反對腐敗!”
“停止砍伐森林,極樂鳥需要家園!”
“……”
索馬雷聽得有些心煩,止住了他們的讨論,斷然說道:“先驅散人群。讓記者加大宣傳,案件正在審理,修斯特的處理正在調查和進行。”
又吩咐了一些他認爲有效的方案,索馬雷讓他們出去忙活了。
等房間裏隻剩下他一個人,他想了很久,然後撥動了給顧松的電話。
“顧先生,你知道莫爾斯比港這邊發生的事嗎?”
“什麽事?”
索馬雷心裏有些不信,顧松沒有時刻監視着這邊?但他還是說了一下現在外面的示威。
燕京那邊,顧松真的沒有一直盯着那裏。
他消化了一下索馬雷介紹的信息,然後說道:“看來還真是動手了……艾薩克先生,你打這個電話,是想問什麽嗎?”
“我想問問……你對這種情況如何應對的看法。畢竟,你在這邊也有很關鍵的投資,獲取信息的方式也匪夷所思……”
“我對巴新的具體情況,真的沒有去做深入的研究。隻不過,既然他們動手了,最終的目的必定是沖着你這個親善HSDA的政府去的。我隻能說,現在可不是忌憚各種輿論,被那些虛僞的說法束縛手腳的時候。”
“強硬的後果……也許就是封鎖和制裁。”索馬雷有些猶豫,“這些年,巴新的發展有目共睹,隻要把居心叵測的人和計劃都揭露出來,人們自然會明白,是誰在阻礙他們生活的改善。”
顧松笑道:“艾薩克先生,重要的不是這些,重要的是比較,和某些人勾畫出來的希望。隻要有了第一個公開反對的聲音,就會有無數不甘心的人想要響應。隻要響應的成本讓他們覺得劃算,響應的人就會越來越多。要知道你已經做的再多,也不可能比得過别人許諾的多。至于這些許諾能不能兌現,那畢竟是将來的事。人們總會覺得現狀可以更好的,未來一定會更好的。”
索馬雷還是說道:“你不能有證據給我嗎?”
“沒用的。我可以嘗試找找看,有沒有證據。但我覺得,就算有,也沒用的,說不定還會起到反作用。”顧松說道,“這不是隻發生在巴新的事,這是一次世界範圍内的思想争鬥。遺憾的是,過去幾十年裏,話語權的霸主早已向全世界輸出了他們的思想和文化。你要知道哪怕是在我的國家,同樣有非常多的人,覺得他們值得在最好的制度裏,過上那種‘最好’的生活。”
索馬雷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然而我們需要面對現實。”
顧松說道:“這是真正聰明而成熟的想法。沒錯,我們需要面對現實。現在的現實就是,有太多自以爲聰明的人,會被調動成爲盲目的木偶,去親手葬送自己的生活。在他們的字典裏,妥協就是惡,不是最好就是最壞,等待就是投降。在恨不得明天就成爲人上人的人潮面前,你永遠無法滿足他們。”
“……我沒想到,顧先生其實這麽悲觀。”
顧松笑道:“這怎麽是悲觀呢?這隻是客觀。但話說回來,艾薩克先生,考驗來臨了,祝福你們能應對好。另外,需要艾薩克先生保護我們産業的安全。”
“顧先生放心吧。”索馬雷覺得,在莫爾斯比港,這點掌控力是無需擔憂的。
挂了電話,顧松卻有些不放心。
憑他的直覺,也許在這個時空,這場風暴真正的中心,會是在莫爾斯比港。
如果真的是那樣,他覺得索馬雷會應付不來。
靜靜地思考了一陣,他覺得需要分一部分精力來應對這些事情。
一個電話,打到了簡玉書那裏。
“莫爾斯比港的工廠裏,原料存貨備了多少?”
“按你之前的安排,備了足足半年的量,怎麽了?”
“電力供應呢?”
簡玉書被他問得有點緊張:“供電不會斷吧?電廠可不在廠裏,這沒辦法保證。”
顧松想了想說:“可能暫時不會有問題,但以防萬一,安保力量可以從燧石島上調過去一批。其他的,我來做好準備。”
“我知道了。”
顧松挂完電話,繼續思考。
這次的事情,一定會是他們挑唆當地的反對勢力和民衆出手。如果是巴新當地的人,對合金冶煉廠、納米碳材料原料加工廠和供電的火電廠進行沖擊,顧松要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