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聰明才智終于被調動起來，用這一年多裏無奈養成的無比關注細節的習慣，分析起那位顧總的用意。
分析他說過的話，還有這個院子的一切陳設。
尤其是最後他臨走時，說的那些話。
西雅隐隐有了一些猜測，因此也就有了更多的苦澀。
難道說，從一個火坑跳出來，又需要跳進另一個火坑？
原來，自己真的是很天真。以爲憑這種誠意，就有改變生活的希望……
她陷入在這種情緒裏，看着窗外的大海發呆，直到身後響起了聲音才驚覺過來。
“西雅小姐，又見面了。”
開口的是顧松，他身邊卻換了一個人，當時把自己送過來的那個冷靜無情的人，燧石集團的總裁助理。
西雅提起了精神，準備應對接下來的問題。
她有預感，今天的對答，會決定自己後面的命運。
因此，她有一些緊張，坐姿都很有些僵硬。
顧松先對她笑了笑，然後說：“先繼續前幾天的話題吧。西雅，如果有機會，今後的人生，你想去做什麽？”
西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簡玉書，然後說：“以前，我想得很簡單。如果到了有一天，你們認爲我受到了足夠的懲罰，也終于相信我不會對你們不利，可以把我放了。那麽，我就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以前？那現在呢？”
西雅神情複雜地看着他說：“顧先生，您是不是想，讓我爲您工作？”
她覺得自己想得沒錯，不然的話，爲什麽他會提什麽自己受到的教育和間諜培訓是最有價值的這種話。
顧松不置可否：“說下去。”
簡玉書露出奇異的眼神，也看了看顧松。
西雅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顧先生，我不喜歡那樣的生活。如果您對我，也是這樣的想法，我甯願丢掉生命。”
顧松笑了起來：“這不是我問的問題。我在問你，現在，你還跟以前一樣，隻想将來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嗎？”
西雅慘然一笑：“誰不希望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活得精精彩彩？隻不過我已經沒有這樣的奢望了。既然沒有奢望，想那些有什麽用？”
“你應該聽得出來，我是希望你有想法的。如果你的願望隻是平淡地過完下半輩子，那你對我又有什麽價值？既然你對我不會有價值，那我不介意把你交到對你有想法的國家機構手中。你應該可以想到，過去這一年多時間，你能這樣舒适地生活在這裏，我是有付出的。”
簡玉書瞧着他，心想你是有付出，不過也沒有說的這麽誇張吧？
西雅哪裏知道内裏的細節，她隻知道自己身爲他國間諜，最後卻由私人關押。這裏面固然有顧松能量龐大的因素，卻也證明他确實對自己有一些規劃。
西雅想到他說的國家機構，渾身都哆嗦起來。
如果說傑拉德當時發展她，還是從小到大慢慢培養的，手段溫和。那麽如果被交給了華國官方，會遭遇什麽樣的對待？
西雅呼吸都加重了，不敢繼續想下去。
她澀聲悲吼起來：“難道我想擺脫間諜的生活，就真的不可能嗎？爲什麽你們都非要用我的容貌，去幫你們達成那些陰暗的目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長成這樣！”
顧松平淡地說道：“有些事情，就是無法改變。想要擺脫這種生活，需要的不是誠意，不是售賣可憐，而是決心和能力。你做出過對我有損害的事情，我希望你做些事來彌補我的損失，這難道不是很公平又很正常的事嗎？不要搞得這麽悲情。”
“決心？能力？”西雅看着他，“不如您告訴我，希望我下什麽樣的決心？您希望我做什麽，來彌補您的損失？”
顧松打了個響指：“這就對了，這才是談判應該有的節奏。哪怕你想要的隻是平淡的生活，爲什麽不主動問問，什麽時候才可以被釋放？怎麽做才可以提前被釋放？”
西雅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顧松凝視着她：“現在，以一種積極的心态去面對将來的人生。每一段經曆都是人生的财富，你這樣的人，應該想得通，平淡的生活不可能是你可以追求到的。你是莫爾斯比港的美麗傳說，學什麽文藝小說裏的平淡生活調調？”
西雅的小嘴張得更大了。
“你的這一生，要麽最終被當做花瓶收藏起來，要麽就一定會遭遇各種各樣普通人不會經曆的事。這是注定的，你必須接受這種事實，如同接受你已經擁有的間諜能力一樣。與平淡的生活相比，我更希望你是一個有遠大抱負的人。”
西雅喃喃問道：“遠大的抱負？”
顧松點頭道：“不錯！莫爾斯比港的美麗傳說，爲什麽不能成爲莫爾斯比港的偉大傳說？你的容貌，你的能力，你已經卷入的事件，你認識了的人，甚至你掌握的秘密，你的離奇經曆，這都是你的資本。”
簡玉書聽到這裏，忽然有點猜到顧松想讓她做什麽了，内心不由得狂震起來。
西雅卻想不到，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顧松希望她做什麽事。
但是，顧松的姿态，确實出乎她意料之外。
偉大……自己跟這樣的詞，能有什麽交集？
顧松笑着說：“你說你想家，爲什麽不想想，在我的支持下，你可以做什麽事？有沒有可能光明正大地回到家鄉，改變那裏的面貌？不要覺得我是要控制你、利用你去做什麽。如果你也有足夠的回報，甚至過上自己以前不敢想的生活，那麽你不妨把這些理解爲一種合作！”
西雅依舊是喃喃自語：“改變……莫爾斯比港？”
“如果你覺得這是一種更有意義的生活，那不妨朝這個方面想一想。下個月簡總回到這裏的時候，會再和你聊一聊。到時候，就是你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顧松說完，就站起來走了。
簡玉書深深地看了看一眼他的背影，才對西雅說：“這一年多來，我去了幾次莫爾斯比港。那裏，還時不時有人會說起你。顧總的建議，你可以認真考慮一下。”
西雅不知道說什麽好，簡玉書也已經跟着顧松一起出去了。
下個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