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松，是在地下實驗室裏默默靜立的，謝茵然站在他身邊。
這三天來，通過顧松打的一個個電話，謝茵然總算知道了他在這其中起着什麽樣的作用。
怪不得他那麽累。
現在，他對自己，也沉默了許多，甚至有一絲冷漠在裏面。
謝茵然沒怪他，因爲她知道，顧松哥哥看到了太多現場的畫面，心裏一定極其難受。
于是她就隻是默默地在香山别院陪着顧松。
兩人站了有一陣，顧松看了看屏幕上的數據，然後輕聲地對謝茵然說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香山别院的院子就已經有點大了，兩人在院子裏慢慢地走着。
謝茵然挽着顧松的胳膊，覺得他現在的狀況好了不少。
這三天，有了最開始階段的數據采集，顧松也不用像當時抓緊黃金72小時的每一分每一秒那樣，全力運轉。
如果不是這兩年來，利用實驗室裏的裝備，制作了一些藥劑出來，顧松也撐不住。
确實如同簡玉書猜想的一樣，他其實一直沒有睡。
到了謝茵然來的時候，他已經被頭腦裏的景象幾乎淹沒了，都控制不住自己，能夠伸出手去拿下一支藥劑。
現在，雖然仍然有奇迹出現，卻也越來越少了。
顧松知道，自己能起到的作用，已經都投入進去了。畢竟現場的救援，需要的是真實的人力和機械。
時間還是太少了，技術的演進總需要基礎。
人工智能再強，還強不到可以迅速轉化爲大量自動化機械的程度，可以投放到現場進行施救。
數據，和輔助系統，是顧松在現在這種時間段，能夠幫助這場救援的最大力量。
爲此，才有了簡玉書他們守護的那一台車，還有圓球蜂群。
而最強的人工智能系統，運轉于顧松的大腦之中。
現在，要進入災難後的收尾階段了。
雖然對外界來說，燧石集團起到的作用，是機器狗、是無人機、是人工智能。
但參與到救援的頂尖技術力量，也不止燧石集團一家。
他們自然會意識到，機器狗和無人機，采集數據的能力未免太強了。
而且，燧石集團的人工智能，已經強勁到這種程度了嗎？數據的分析、處理和呈現，簡直如同科幻場景。
現在，大家的心思，還都牽在救災上。
但顧松這邊，也得做一些準備了。
這是早就預測到了，會出現的場面。顧松已經通知了簡玉書，準備帶着車上的東西，回燕京來。
随後的事情，就需要簡玉書多出面了。
……
在天府，簡玉書也剛剛參加完位于指揮中心的現場哀悼。
張忠學安排好了接下來的工作，抽空走到了他的身邊。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我聽到彙報，前幾天，你也一直在到處跑？”
簡玉書點頭說道：“爲了保證人工智能程序和搜救機器人、航拍無人機的獨立指揮，用車子拉了一台地面天線，按照顧總的要求部署到不同的區域。”
張忠學接受了這麽一個解釋，面色凝重地說：“你們這次，幫了大忙！”
簡玉書的心情同樣是悲傷而沉重地，隻輕聲說道：“應該的。”
“顧總，一直在燕京指揮？”
簡玉書遙望遠方：“是的。其實您也猜到了，這些人工智能程序，大多是臨時開始編寫，随時需要調整修改。顧總……帶着人，也幾乎沒有休息。”
張忠學沉默着，想起那些搜救機器人，想起衛星網的中樞站和遠端站，還有手持通信終端和謎圖手機，甚至那一座座燧石慈善基金捐建的學校、一個個應急包。
最巧的是，在當時，那麽多的學生和家長，集中到了保存完好的學校裏……
他無法深想，這是奇迹。
與這些比起來，燧石集團的人工智能輔助程序，又算得上什麽？
如果不是因爲這一切，如果不是顧松早就在他心目中也種下了一點将信将疑的種子，讓張忠學也提早督促着把演練做過不少，這一次……
張忠學沉默了許久，才長長歎了一口氣：“放心吧，最傑出的企業，有一些最尖端的技術，很正常。”
簡玉書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顧總交代過，等進入重建階段，天府的人工智能工業園，可以大規模提速了。無人機工廠，會落戶天府。”
張忠學鄭重地點頭：“西川人民，感謝顧總的有心。”
他在西川居中調度，向保家齊彙報，自然知道現在有多少系統，眼熱地盯着這次冒出來的這批無人機。
它的應用前景，寬廣異常。
簡玉書說道：“張長老，随後我就要回燕京了。等這一階段的工作忙完，您應該回到燕京述職吧？”
張忠學點了點頭。
“那麽，燕京再見吧。”
“代我向顧總問好。”
簡玉書像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顧總，也許受到了很大的心理創傷。”
張忠學一驚：“怎麽說？”
簡玉書喃喃說道：“要知道，每一個畫面，最近距離的聲音和影像，全部最一手的原始信息，是先到達他面前的。”
張忠學的臉色泛起一絲蒼白，嘴唇微微顫了顫。
簡玉書看着他誠懇地說道：“希望您能多幫顧總說幾句話。我想，他現在最需要的，是靜養，而不是受到來自各方面對于技術的渴求，甚至質疑。”
張忠學琢磨着他話裏的深意，良久之後才說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簡玉書向他微微點頭緻意：“多謝！”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張忠學看着他的背影，收拾好了心情，才轉身投入仍然緊張的工作當中。
說起來，顧松也隻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已。
他居然在那種畫面沖擊下，一直工作了這麽久。
張忠學想起下屬彙報的現場情況，不少一線的救援人員，已經出現了大面積的心理創傷。
顧松呢？
他雖然不在某一個具體的現場，卻透過搜救機器人和航拍無人機，看到了所有的現場，聽到了那些聲音，甚至會看到無數微弱的、最後無聲消失的體征數據……
如果他是個無情的人，倒也罷了。
但他是嗎？
張忠學想起他爲西川做的這麽多的事，心頭酸澀。
像簡玉書擔心的事情，并非無因，隻不過現在很多人顧不上而已。
張忠學抽了個空，在向保家齊彙報完最新的工作進展之後，說了說簡玉書傳達的信息。
電話那一頭，保家齊也隻是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我知道了。”
經此一事，顧松和燧石集團，固然已經收獲了無窮盡的尊敬。
但是……也許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靜。
關于顧松和他保有的尖端技術的争論，是時候借這個事情，有一個結論了。
國士之心不可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