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明星還在天空中閃爍着。
顧松、簡玉書、郭躍、何安志,都在靜靜等待着燭龍火箭預定發射時間點的到來。
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麽緊張焦慮又期待了。
在疊代思維和充足資金的支持下,其實很多環節,都已經有了數次測試和改進優化。
他們的心裏,把握是很足的。
在何安志心目中,從來沒有想象過,運載火箭的研制,能以這樣的方式和效率來進行。
就像他在之前也難以想象,爲什麽像燧石航天和SpaceX這樣的私營企業,能夠這麽快在航天領域做出突破。
一個是自研衛星加上參與可回收火箭改進,一個幹脆直接研制自己的運載火箭。
關鍵是,兩邊都成功了。
這當中,燭龍火箭的研制速度,固然有怎麽去調度這個系統工程的方法論起到了作用。
但恐怕最主要的,還是身旁這個年輕人在諸多關鍵難點上,迅速給出的解決方案。
當他充滿期待地向上級建議,要盡全力吸納燧石航天,作爲航天科技集團重要的合作夥伴的時候,上級領導沉默了一會,然後告訴他先好好消化鞏固現有成果。
在感到十分不理解的何安志不斷的追問下,上級領導才告訴他,顧松要參與到更重要的絕密項目當中。
何安志這才沒辦法地離開了上級領導的辦公室。他不知道,上級領導也是因爲航天系統和超高音速滑翔載具密不可分的關系,才知道顧松是這個項目頂級科學顧問的身份。
于是現在,他隻能安心地等待燭龍火箭發射成功。然後,他就要投身到神箭系列火箭的全面升級當中去了。
顧松的内心确實是平靜的。
去年八月在這裏進行的第一次試驗,隻是保險起見才進行的一次前期論證。
爲了這枚燭龍火箭,其實他已經傾注了好幾個月的時間。
從發動機,到材料,到傳感器,到制導系統……這麽多的東西,它們的設計細節,都已經在腦子裏完成了模拟。
隻要安裝、測試和發射指揮、測控團隊不出問題,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而這些東西,正是華國航天體系一貫做得最出色的地方之一。
于是等倒計時結束之後,燭龍火箭如期開始升空。
短暫的兩分多鍾之後,一級火箭就分離了。
這個時候,火箭剛剛飛到卡門線附近,後續的入軌任務交由長安衛星測控中心去指揮調度,而昌西發射指揮中心裏,則緊張地開始監控着一級火箭的回收。
與上次的試驗不同,這次,一級火箭是從近一百公裏的高空下落,然後要能完成回收。
要實現這個目标,一級火箭要保留足夠的燃料,提前關閉發動機與火箭主體分離。
然後,在調整姿态後,重新點火,盡量穩定在回收軌道上。
在這個過程裏,發動機會不斷反複點火,控制火箭下降的速度,也控制火箭下降的軌道和姿态。
發射指揮中心裏,所有人都隻能看着。
現在的技術條件下,基本實現不了對火箭還進行什麽遠程遙控。
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從這邊發現有異常,到通過計算得到解決方式,到發出指令,早已挽回不了了。
何況,火箭高速飛行的過程中,高熱所産生的等離子體,會嚴重幹擾信号的接收和發射。
因此,隻能依靠安裝在火箭上的導航系統,實現自動控制。
實時感知自己的姿态和位置,比對系統中的軌道數據,依照預先設定好的自動程序進行校正。
現在,大屏幕上的數據,讓大廳裏的人有些感到不可思議。
顧松拿肩膀碰了碰郭躍的肩膀,對他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郭躍無語地笑了笑:“想讓我誇你就直說。”
這樣牛逼的表現,自然是因爲火箭上的導航系統給力到了一定程度。
實質上,所有人最擔心的,就是在一級火箭回收過程的前半段,軌道就偏離到沒邊了。
現在,到了回收的後半段,反而是越來越有把握了。
畢竟高度越來越低,速度也降下來了。
而發動機的狀态仍然足夠穩定,燃料也足夠充足。
現在,天際已經可以重新看見一級火箭的光點了。
和主體分離後,一級火箭在高空重新點火,經過一個抛物線軌迹,就已經把回收軌迹又重新對準了昌西衛星發射中心。
再入點火持續了20多秒,減緩了火箭在高空的初始下落速度。
現在,一級火箭開始了第三次點火,也就是着陸點火。
這次點火,會持續更長的時間,把火箭速度降低到可以實現軟着陸的地步。
衆人就從大屏幕裏,看到一級火箭的尾部噴射着烈焰,火箭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速度降到一定程度之後,着陸支架順利展開。
指揮大廳裏,大家都屏息以待,仿佛這樣才不會因爲自己呼出的氣,幹擾到火箭一樣。
然後,巨大的一級火箭,穩穩地立到了專門騰出來建好的回收台上。
最激動的,要數何安志了。
他幾乎是跳着腳地要和顧松擁抱。
好在他跳起來之後,有點尴尬地想起顧松的身份,又收住了手,整個人特别有亞洲舞王的風範。
指揮大廳沉浸在了歡呼的海洋中,隻有指令長還強行鎮定着,指揮團隊準備檢測已經回收的一級火箭的狀态。
因爲按照原定的計劃,如果一級火箭成功回收了,就要立刻開始對這枚一級火箭的維護。
然後,盡快完成和備好的同型号助推火箭、二級火箭、三級火箭和通信衛星的吊裝,去嘗試下一次發射。
顧松想起馬斯克玩的極限,想要在24小時之内,實現火箭成功完成發射之後,回收完飛速地維護好加注了燃料,再次攜帶載荷成功發射。
想一想,這特麽跟航班還有什麽區别?
這一次,燭龍火箭是沒準備玩那樣的極限的。
一級火箭會被拉回車間,仔細地檢測。确認具備再次發射條件之後,才會和其他火箭構件進行組裝,擇機再次發射。
不用急,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經驗,第二次更要穩妥。
這邊沉浸在歡快之中,而長安那邊随後也傳來好消息,通信衛星順利入軌,成功啓動。
對于發射衛星來說,一級火箭的回收成功與否,并不影響後面的二級火箭推動衛星能否入軌。
在這方面,華國的經驗已經非常豐富,穩穩的。
簡玉書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對外宣布了。
燧石航天參與深度研發的第一代燭龍火箭,順利地将“群星”計劃的第一顆通信衛星發射入軌,并且成功地實現了一級火箭的回收。
這将是轟動全世界的大新聞!
不到半個月前,SpaceX的那次成功,霎時間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
顧松和他們吃了頓慶功早餐,就出發前往川北。
這一趟過來,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把老丈人謝鴻信也接回燕京。
還有一個月就快過年了,他這邊負責的工程,也已經接近尾聲。
寒假年前,還會有一些小施工。但他和聶自強把隊伍拉練了這麽久,手底下也能有幫他盯得住的人,不需要他還一直在這邊呆到最後。
起得太早,他睡了一路。
車子到了川北縣城,直接開到了擇地新建的川北中學門口。
學校在這座普通的小縣城,非常顯眼。
從設計風格到建造效果,妥妥的奪人眼球。顧松相信,建造質量也是完全合乎設計标準。
給謝鴻信打了個電話,趙鴻濤停好車,就和老闆一起往工程指揮部走去。
謝鴻信站在指揮部的門口,古怪地看着顧松走過來。
顧松嘿嘿嘿地讪笑着,老丈人跟丈母娘不同。丈母娘之前憂心忡忡地,無非擔心顧松就是玩一玩,擔心将來麻煩。
但一旦确定了關系,那自然是越看越喜歡。
可老丈人就不同了,畢竟是掌上明珠,被這小子拱了。
偏偏這小子他也佩服,還喜歡,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甲方。
這叫什麽事?
顧松笑着開口道:“叔,您怎麽還到屋外來了,快進去,外面冷。”
謝鴻信帶着他和趙鴻濤進門,招呼底下人端熱茶來,然後說:“先把公事辦了,去檢查檢查?”
顧松聽得頭皮發麻:“叔,您親自盯着的,肯定沒問題。咱還是……就直接說私事吧。”
趙鴻濤聽得有趣,不禁抿起了嘴。
等兩人一人端了一杯熱茶喝進了口,謝鴻信才歎了一口氣:“你什麽時候起這個壞心思的?”
顧松大汗,什麽叫壞心思?可也不能說打小就喜歡她吧?那太離譜了。
“就……就是自然而然地覺得她好嘛。畢竟是您教出來的!”
謝鴻信翻了一記白眼:“少瞎拍馬屁。現在怎麽搞?我覺得在你面前,一點譜都擺不了!這将來關系都沒法處,尴尬死了!”
“這能有啥難處的……您是長輩,想怎麽擺譜都行!”
“真的?”
顧松連續點頭。
“走,茶也别喝了,反正快中午了,喝酒去,好好說道說道!”
顧松放下茶杯:“這裏您熟,哪裏好吃?”
謝鴻信大手一揮:“跟我走,酒我都準備好了。今天非讓你好好喝喝,我得聽聽你的酒後真言!”
顧松甘之如饴,反正他腦子裏有人工智能“謝小寶”鎮壓情緒,就算真喝得不成樣子,也不至于瞎胡說。
到了地方,謝鴻信嘴巴上說得厲害,其實也沒真要他猛喝。
倒是顧松自己,很是認真地敬着他酒。
謝鴻信歎着氣問:“茵然還小,你怎麽打算的?”
顧松擱下酒杯給他夾菜,然後說道:“我對茵然是一心一意的,但現在她确實還小,還得讀書。我們剛互相表明了心意,茵然也需要以另一個身份去了解我。所以,現在是不能直接就談婚論嫁的。您和姨信我呢,就等她讀完大學。到時候,我風風光光地把她娶回家。”
謝鴻信瞪着眼睛:“還說不直接談婚論嫁,你這開口就是娶回家。”
顧松呲着牙不知道怎麽回答。
謝鴻信吃了一口菜壓着酒氣,然後歎道:“我跟她媽電話裏也說了很多,矛盾得很。小松,認識你這麽多年,我跟你王姨,都是信得過你的。可畢竟你現在名聲在外,家大業大,身份珍貴,我們都擔心,茵然将來跟了你,是非多。”
顧松低着頭說:“這個問題,我跟阿姨也聊過。日子沒有過到那一天,我現在空口白話,不管說得多好,您多少還是擔心的。但話說回來,現在就算不是我跟茵然好,而是她跟其他哪個小子在談戀愛,您和阿姨會擔心得更多不是?畢竟對我,您和阿姨還是知根知底啊。”
“我就是越來越看不懂你哦。你以前的根在哪、底子是什麽,我是知道。但現在又是火箭又是機器人的,我懂個鬼?”他說到這裏,左右瞅了瞅,低頭低聲問,“我聽你姨說,你……還進樞海了?”
顧松點了點頭,也小聲回答:“在參與兩個絕密項目。”
謝鴻信擡起頭,呆呆得看了他幾眼,然後無奈地說道:“你看,酒都不敢跟你多喝。要是你喝醉了,說了不該說的話,我聽了不該聽的東西,那還怎麽搞?将來這老丈人,都找不到滋味哦!”
顧松啼笑皆非,這真是沒辦法的煩惱。
他隻能嘿嘿嘿地笑着繼續倒酒:“好的地方,總比别扭的地方多很多嘛!”
謝鴻信捏着酒杯看他:“那眼下就說點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敞亮話。你說等茵然讀完大學之後再說,那你忍得了四年不碰她?我不信!”
顧松尴尬得一批,讀檔前怎麽沒見他這麽敞亮啊。
可這話着實不好回答啊。
這自己都忍了這麽多年了,滿腔熱情都不知道肥沃了多少森林制品。現在兩人都談上戀愛了,都是成年男女了,要自己再忍四年,那還不如原地爆炸算逑!
謝鴻信看他的鬼樣子,咬着牙把酒喝了。
顧松借着喝酒掩飾尴尬,就見謝鴻信悶聲吃菜默不作聲,像是鐵定要等他回答一樣。
顧松腦子裏緊急組織着語言。
叔,我不會強迫茵然的……額,大概率老丈人會暴怒:去你的,你還想強迫發生關系?
叔,我會對茵然負責的……萬一他拿話堵回來怎麽辦:對她負責,就等到洞房花燭。
叔,既然是男人間的敞亮話,那您懂的……難道老丈人隻能無奈地說:一定要把安全措施做好?還在讀書,大了肚子怎麽辦?
顧松覺得這個男人之間的敞亮話題,是個送命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