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上次在燕京,确實認爲顧松本身也有魅力,談吐不凡、待人接物都老到。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顧松還是個科研天才。
華芯到時候沒辦法量産、遲遲不能産生收益,作爲投資人的顧松能不注意?
甚至于,他現在牽頭負責那麽龐大的半導體和集成電路科研課題,難道滬海市不會把自己的項目作爲優秀項目報上去想分一點經費?
到時候露餡了怎麽辦?
更何況,燧石資本除了最開始打過來的8萬塊錢,說好的300萬投資一直沒有到賬。
本來是準備測試報告出來之後,再催這筆錢。可現在知道了顧松的底細,他是真想跑路了。
他看不上自己這點好處,但他的能量足夠輕輕地就踩爆自己。
陳退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能以各種名義支付出去的經費已經轉出去了。
他照常到了實驗室。
現在,實驗室裏的研究院都處在比較放松的狀态。芯片已經送去測試了,新的課題還在等經費批複。雖然陳退也安排了下一步的研發工作,但并沒有給明确的時間節點。
“主任,發布會的時間定了沒有啊?”
看實驗室裏的手下充滿期待地問,陳退笑着說:“還在等領導協調時間,不僅滬海市的領導,燕京的領導、還有各位院士都要過來。”
“哇!場面真大,主任,到時候我們可以都去參加嗎?”
“當然!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榮耀的時刻要一起見證。等發布會結束,放個長假,大家一起去國外去學習一圈!”
“耶!”
實驗室裏一片歡呼。說是去學習,當然就是旅遊啦,而且是不用自己出錢的那種。
陳退微笑着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臉色就平靜下來,眉頭有些皺。
“不知道是不是能直接先把這個事情也安排了,再支付一筆資金出去……”
他心裏想着,實驗室這麽多人,這麽龐大的隊伍,去國外調研學習一圈的費用,怎麽着也有小幾十萬了,也是一塊肉。
想到就做,他連忙準備起申請材料,也就是寫個申請報告什麽的。
這東西還是好弄的,本來也是跟解旦取提起過的,學校也口頭同意了的。
現在,隻不過是找個提前安排、預留好酒店什麽的借口。
隻要有了書面的東西,實驗室這邊現在他說了算,費用就可以支付出去。
他剛剛把材料弄完正在打印,“咚咚咚”,敲門聲傳過來。
“什麽事?”
進來的人是解旦取的一個研究生,旁邊還有一個生面孔,“陳主任,老師請您過去一下,發布會的事市裏負責組織的人過來商議流程。”
“好,稍等一下我打印完這個材料。”
他看了一眼生面孔,笑着問:“這位是?”
那人笑着說:“我是是政府辦公室的,在肖主任手下辦事,陳主任叫我小嶽就行,。”
“哦。是肖主任親自過來了?”
“是啊,市裏很重視,嵇市長親自指示過事情一定要辦好。”
陳退微笑着點點頭,拿上打印好的材料就說道:“走吧。别讓肖主任久等了。”
兩個人倒是都讓陳退在前頭走,一副很尊重的樣子。
陳退開始還沒覺得怎麽樣,後來和他們說話的時候,扭頭看見解旦取的學生神色似乎有些緊張。
他陡然心裏生疑,不動聲色地說道:“想起來有一份發布會上演示的方案忘了拿,你們先過去,我去拿上就過來。”
那個小嶽笑着說:“讓實驗室的人等一下送過來吧,肖主任等下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參加。”
陳退笑着搖頭說:“鎖在我的辦公櫃子裏,我抓緊時間。”
他說完,就要往回走。
小嶽猛地抓住他手臂,仍然笑着說:“今天隻是聊聊發布會的流程,具體方案後面再讨論就是。”
陳退隻覺得他的五指有力得很,這是在市政府辦公室工作的人?
他的心沉了下去。
小嶽說道:“我們還是快過去吧,别讓肖主任久等了。”
陳退也不知道現在是真的事發了,還是怎麽樣?如果是,究竟到了哪一步?
他仍存了一絲希望。不能自亂陣腳,萬一真的隻是聊聊流程呢?萬一解旦取的學生,隻是因爲在肖同方這樣的大領導面前拘束呢?
隻要把今天混過去,明天就可以走人了。
他點了點頭,繼續平靜地往解旦取那邊去。
路程不遠,一會就到了。
陳退敲了敲門,就推開了門。
一看屋子裏的人,他的心猛的一顫,就像扭頭走。
剛一微微轉身,小嶽就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進了屋子裏,然後也進去把門關上了。
解旦取的研究生在屋外雙腿發軟,卻也不敢走。
陳退臉色發白,勉強帶着點笑意喊:“陶部長,嵇市長,肖主任,您們怎麽都來了?”
解旦取的臉色跟他一樣白,站在那裏低着頭。
陶知行冷漠地看着他,嵇宜修也冷漠地看着他,肖同方歎了口氣說道:“陳退,陶部長和嵇市長一起過來,你還是主動交代,争取寬大吧。”
“肖主任……”陳退艱難地笑着說,“您說這話……我聽不明白啊。”
結果卻是解旦取澀着聲音說:“陳退,你騙得我好苦!”
陶知行冷眼看了解旦取一下,然後盯着陳退:“今天我們一起過來,你就不要心存幻想,明天你走不了。把你吞進去的經費吞出來,主動交代。你自己要不要體面,就看你自己了。”
陳退這才再沒有一絲希望,但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解旦取急着喊出聲:“陳退!趕緊說啊!”
他是真不知道陳退膽子居然這麽大,他是真的以爲芯片研發成功了。
陶知行和嵇宜修一起過來,隻說了幾句,解旦取差點膽都吓破了。
他生怕陳退把他拖得更深,陳退來之前,不知道已經說了多少自己隻是爲了推動芯片的産業化工作,也出資占了5%。其他的,真的不知情。
他希望陳退坦白地說,證實他的無辜。
陳退站在那裏沉默了有幾分鍾,才露出牙齒森森地笑:“這事情參與的人就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從哪裏交代起。”
解旦取心都吓顫了,沖過去抓住他的衣領:“你胡說什麽!”
嵇宜修厭惡地看着陳退,說道:“嶽隊長,都帶回去吧。”
陶知行想起當初顧松跟他說的話,真的有點後怕了。
這真是個渣滓,也不知道等他把騙局越做越大,拉進更多的人來之後,還會怎麽攀咬。
到時候,處理的難度不是一星半點的大。
好在,現在他的掙紮顯得無力至極。
他幹脆直接地說:“你别在這裏表演了。你買的芯片,找裝修公司磨掉logo,準備一真一假在發布會上混過去。你美國那家公司是自己的,你實驗室裏那兩個骨幹都是同夥,其他人都是被你騙的。不管是印總,還是燧石資本的顧總,還是你拉進來的其他人。”
陶知行走到他面前,盯着他說:“你以爲我們要調查一件事,是吃幹飯的?别扯這麽多有的沒的,能吐回來多少,決定你在牢裏少蹲多少年。你自己看着辦。”
說完,他就跟嵇宜修說道:“後面事情交給嶽隊長吧。”
嵇宜修點了點頭,和他一起走了。
陳退腦子裏如同一下下地被錘子砸着。
陶知行說的話,讓他恐懼到極點。怎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自己的?怎麽可能?
肖同方歎了一口氣,也同樣的後怕。
他并不知道按照原本的時間線,陳退把這件事情經營到了何種程度導緻尾大不掉,甚至最後讓上面投鼠忌器不知道怎麽處理好。
他隻覺得如果發布會召開了,源源不斷的科研經費繼續撥給他,将來拔出蘿蔔帶出泥,不知道多少人要受處理。
而現在,時間尚早,測試報告剛剛出來,新聞沒報道,發布會沒舉辦。
上上下下的臉面都保住了。
他路過陳退,寒聲說道:“部長的話你聽到了。你倒是心思深沉,懂得拉人下水保自己。可惜,現在你那張小網一戳就破,别費勁了。”
說完,他趕緊去追陶知行和嵇宜修了。
嶽隊長笑眯眯地對陳退和解旦取說:“二位,走吧。”
解旦取谄笑着說道:“嶽隊長,我已經交代了啊,我是受害者啊,我就不用了吧?”
陳退敢做這樣的事,心理素質比解旦取強多了。他平靜地說道:“我要找律師,律師來之前,我一個字也不會說。”
嶽隊長一臉無奈地說:“你們是讀書讀傻了嗎?這事已經立案了,不然我來這裏幹什麽?來,逮捕證給你們看看,順便把字簽了。”
解旦取面無人色,陳退看着拘捕令上鮮紅的印章和上面的文字,幹澀地問:“貪污罪?詐騙罪?”
嶽隊長點點頭:“你是事業單位公職人員,非法轉移财政撥付的科研經費,涉嫌貪污。你利用假芯片項目,騙取投資人大額資金入股,别人也報案了,涉嫌詐騙。經過初步調查,已經有了充分的證據。看清楚了,手續齊全,你簽不簽字,都得跟我走。解院長也需要過去做筆錄。”
“……誰報案的?”
嶽隊長笑着說:“燧石資本的總裁顧松,還有得味樓的印嘉茂。”
陳退的手和腿都抖了抖……
怎麽還告訴他們了?這是存心要把自己的罪名往重了判……
“陶部長和嵇市長走這一趟,就是讓你清楚,别心存僥幸,事情已經定性了。你隻剩下坦白與否這條路,主動退回多少損失,這決定你的判罰。叫律師可以,路上讓你打電話,讓律師直接去我那邊。”嶽隊長拿出手铐,“走吧。”
陳退木木地感受着冰冷的手铐圈住了手,嶽隊長拿了一件準備好的衣服搭住他的手腕,說道。
他笑呵呵地對解旦取說:“咱們就是過去問問話,解院長,不要一直苦着臉嘛。”
解旦取勉強笑着說:“是!是!問話,問話!”
嶽隊長一推陳退的肩膀,他木然地打頭走出去。
解旦取的研究生站在門口,就見自己老師和陳主任臉色蒼白地出來了。
陳主任雙手抱在一起,上面還搭着一件西裝,下面想必就是手铐。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