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暖氣雖然舒服，但如果頭天晚上喝了很多白酒，又沒有喝多些水就睡覺，那第二天早上醒來，感覺就會……

顧松喉嚨裏幹澀無比，頭一陣一陣的隐隐脹痛。

如同老牛飲水一般，咕咕作響地喝了個飽，總算舒服了一些。

拉開窗簾，外面剛剛亮的樣子。

窗戶外面居然在飄着大顆的雪花！

這是讀檔後的顧松第一次遇見下雪。

北方的雪總有更壯闊的氣勢，鋪天蓋地洋洋灑灑而來，一團一團地就丢向樹梢、屋檐和窗台。

他轉身到床頭拿起手機一看，7點10分，沒想到醒得這麽早。

顧松忽然來了興緻，迅速洗好臉刷完牙穿戴整齊，下了樓。

雖然有在燕京生活多年的經驗，但這次是臨時決定來的，帶的衣服并不足以長時間待在戶外抵禦寒冷。

但顧松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并沒覺察到這些。

腳底有松軟的觸感，傳來吱吱的輕響。

雪花落在額頭上，外層慢慢會融化，冰涼的感覺讓人格外提神。

他突然的自我，就是因爲忽然意識到這已經是2001年的年尾了，再過幾天，就是2002年。

轉眼之間，自己重生已經快四個月了。

他轉頭看着幹淨整潔的雪地裏，自己留下的腳印。此時天剛亮，還沒幾個人起來。自己的腳印如此清晰醒目，又是如此孤獨。

四個月的時間，這個世界因爲自己的到來已經在改變了。

很多人因爲自己，已經悄然改變了命運軌迹，比如此刻不知道在哪棟宿舍樓裏睡覺的林東。

顧松堅定地認爲，這種改變是好的，越早越好。人生确實很難有捷徑，但人生多的是彎路。

别人的路顧松不知道，自己所熟知的那些人們，他們的理想，他們的才能，他們栽過的跟頭，也屬于顧松讀檔前的憾事。

就因爲是自己熟知的人，才會想着，讓他們能以不一樣的姿态面對那個未來。

讀檔前，顧松認爲，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是會見到星系殖民、人工智能遍地走和生物科技大爆發的。

有個著名的論斷，就是人們總高估一年裏的變化，卻會低估十年的變化。

顧松深以爲然。

所以，放在三五十年的時間尺度，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

那些有足夠資源積累又家教淵源的人們，會不會有比芸芸衆生多出二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繼續積累？

成本可控、性能穩定、能力可以不斷升級的智能機器人，是不是會比普通員工更好用？

智人能在進化的道路上最終勝出，是因爲學會了使用工具。那麽又有哪一樣工具，會比智能機器人帶來更大的差距？

這種差距足以讓物種分化，讀檔前的顧松偶爾會想，這不就像仙俠中的仙凡之别嗎？

集現代頂尖科技于一身的智能機器人，就像法寶一樣。

工業機器人就像丢進各種材料會煉制出成品的煉丹爐煉器爐。

戰争機器人是那些移山倒海又堅不可摧的戰鬥法寶。

更有各種各樣的機器人改善着他們點點滴滴的生活。

而這一切，普通人能享受到嗎？又能享受到哪個層次？

顧松可不相信那些溫情脈脈人文關懷十足的未來模式。

他隻相信未來會有一群人，擁有平均高過普通人數以十年計的時間、運用不再以人力爲上限的産能，向星辰大海進發，就如同位面中即将飛升的仙一般。

不管未來的仙界是這顆小破球還是另外的什麽地方，總之，天塹真的會變成天塹。

如果說這些原本還隻是顧松自己杞人憂天，那他的讀檔卻是從此讓他絕對地相信了這一切。

無論如何，既然自己有了一艘大船，就要用盡全力抓住這個機會。

他在雪地裏走着，腳印已經是長長的一串了。

從讀檔到現在，四個月了。從系統解鎖到現在，一個月的時間了。

這幾個月，他經曆了最初要悶聲發大财一般的隻想賺錢彌補遺憾，經曆了系統初解鎖的惶恐和無力，經曆了在謝茵然課堂上痛苦研學的壓抑。

到現在，雖然前路白茫茫一片，但該怎麽走，他已經堅定了。

對自己和親朋好友來說，顧松是命運的改變者。既然改變是注定的，就不必藏着掖着遮遮掩掩，就要讓大家可以發揮自己的才能、滿足自己的興趣。

而對顧松所關心的族群來說，他是一個加速器。《宇航基礎百科》是他帶來的快進按鈕，顧松隻需要用合适的方式釋放這個按鈕的力量，就能在滿足自己的同時，也加速這個國家和族群的發展。

他忽然覺得有一些興奮，在雪地裏小步地跑起來。

有早起的學生，看他的樣子，也露出笑容。可能是個南方的傻孩子吧。

顧松跑了一會，停在了一個早餐店門口。他大口喘着粗氣，呼出的熱氣和早餐店門口油鍋中升騰起的熱氣混在一起。

“老闆，一碗馄饨，一根油條！”

他美滋滋地坐在進店裏，看着其他充滿朝氣的臉龐。

馄饨油條端上了桌，顧松吃得嘴裏吸溜不已。皮薄餡足，吸足了湯水的油條咬在嘴裏是絕頂的享受。熱湯和暖氣一起驅散了他身上的寒意，他吃得興起，讓老闆又下了一碗。

讓簡玉書嘗一嘗這麽好吃的馄饨！

他提着馄饨前腳離開早餐店，林東後腳進來了。

昨天晚上，回到寝室的他其實一直興奮到很晚才睡着，早晨又早早地醒了過來。

沒想到，談老師還很上心，一早上就給他們寝室打電話，告訴他9點鍾到她辦公室。

林東起來按自己的習慣先去東操場跑了5圈，準備過來吃個早餐就過去院裏。盡管不知道談老師吃沒吃早餐，但他還是也提了一碗馄饨過去。

到了談老師辦公室，她果然已經到了。林東把馄饨遞給她，得了談老師一個大拇指。

談秋露吃着馄饨笑着問：“怎麽樣，全聚德的烤鴨好吃嗎？”

“嘿嘿，”林東帶着點回味的表情說，“那當然好吃了！”

“你是不是光顧着吃了，一晚上見聞如何？那個顧總靠譜嗎？”

林東本是個相對内斂的性格，這時候卻忍不住笑着說道：“談老師，你猜猜顧總多大年齡？”

這問題其實昨天談秋露就想問來着，但覺得不太禮貌，一直憋着在。聽林東這麽問，忙十分好奇地問：“他多大啊？”

“85年的！”

“哈？”

“正在讀高三！”林東強調了一下。

談秋露的表情有點呆滞，過了半晌才說：“沒搞錯吧？這是家裏有礦？”

“有沒有礦我不知道，”林東回想着昨晚顧松和那個聞總談事情時候的架勢，說道，“但我還真信他有這個本事。老師你知道嗎，他還說，将來要搞芯片制造。”

“搞芯片制造怎麽了？很賺錢嗎？”

林東一時語塞，不知道從哪裏跟她解釋起，最後才說：“談老師，不是賺不賺錢的事……這個事情，是可以提高到整個國家追趕世界一流水平的高度的。你就當做……他想搞的這個事，就像當年我們要搞火箭，種大蘑菇！”

談秋露不知道怎麽的話題就偏到這來了，不過提到這個例子了，她多少有些理解了，不确定地問道：“我們國家的芯片……很差嗎？”

林東興奮地說：“我們國家的芯片不是很差，而是……之前還沒有。也不知道顧總是不是受到今年國産芯片爆發的激勵才有這個想法的，今年國家第一次提出要發展集成電路，7月份方舟一号發布的的時候，那叫一個轟動啊……”

談秋露聽林東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他的偶像倪大院士的中國芯之夢，介紹起中星微在索尼受到的羞辱，又聽林東一頓介紹晶圓工藝啊還有光刻機啊啥的，才漸漸明白起顧松要做的這個所謂“芯片制造”的分量。

“……照你這麽說……這個顧總将來需要很多人才啊！”談秋露職責所系，眼睛冒光起來。

林東呆呆地看着她……這麽想，好像也沒有錯。

“你說他才讀高三，你說，讓他報考咱們學校有沒有戲？”

林東覺得，好像想得更遠了吧？

談秋露一臉認真地說：“不行，我得給他打電話，昨天還說了中午請他吃飯。我找找名片……對了，你決定好沒有？”

林東笑着點頭說：“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