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末的永甯，清晨的溫度已經低了下來。張口吐地，已經可以見着點白霧。

包仔穿好衣服，坐在床邊看着自己的女人，眼神中流露出溫情與不舍。女人嘴角挂着少許弧度，抿出一個甜甜的小酒窩。被窩裏有讓他熟悉的曲線，包仔記得昨晚情濃時，女人摟着他說要給他生個兒子，心裏就要軟下來。

屋外傳來隔壁人家開門的聲音，女人睫毛微顫，似乎要醒過來。

包仔眼神黯了一下，然後就冷了起來，直直地盯着她。

女人剛從晨夢中醒來，不由得迷糊問道：“包子，你醒啦？”伸手就要坐起來摟他。包仔狠狠一推，女人的頭重重地栽回枕頭裏。她又猛地坐起來，尖叫道：“你瘋啦？！”

包仔沉默地站起來，走到門邊，帶着決絕的表情回頭說：“既然你夢裏還喊着别人的名字，那我們就分手吧！”

說完，不等女人反應過來，他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等女人帶着不确定的心虛急急忙忙地套上一件衣服追出來，早已看不見包仔的身影。她又轉身回去要穿戴整齊，出門尋包仔問個究竟。

包仔已經走到了自己家房門對角的巷口。聽得到屋子裏輕輕的聲響，大概是老娘已經起床了在準備早餐。父親早已過世，隻一個老娘與自己過了多年。從小苦大也沒多少本領，是濤哥帶着自己闖，才在永甯城裏掙下了一套平房。

雖沒讀過書，但看多了電視，士爲知己者死的意思他知道。

他信得過濤哥，多少年了他沒被騙過。濤哥有難，就是大家都有難。

晨光中，巷子裏還沒人影。包仔對着家門，跪下磕了三個頭，就起身決然而去。

……

崔成功一家人正在吃着面條，抱着個大胖兒子的女人面前堆着高高一碗，青菜葉子多放了不少，還有一個荷包蛋。崔成功的母親端着碗蛋羹，正拿着勺子喂她孫子。

崔成功的碗裏隻是清湯挂面，但他吃得很快，吃完了一碗又去盛了一碗。今天要用力氣，最好是跟在他們鬧事的人身後，再沖進去砸。不能再像前天一樣最後脫了力，被人壓在地上動都動不了。

昨晚喝的酒還沒醒透，頭皮一脹一脹的，額頭上的傷口一下一下地痛。

女人嘴裏咬了一口荷包蛋，鼓着嘴問：“你們倆現在婚也離了，咱們什麽時候去領證啊？沒名沒分地跟了你這麽久，你也該給我個交代了。我家裏還一直不知道呢，我都沒臉告訴我爸媽。”

崔成功嘟哝着回答：“知道了，你是崔家的功臣，少不了你的。周一民政局上班了，咱們就去領證。”

女人心裏歡喜，笑眯眯地吃起面條來，吸溜有聲。

崔成功的心情也是不錯的，想着今天可以看到顧松遭難，連頭痛也輕了一點。

吃完面條，他美滋滋地捏了一把兒子的臉，又用手指撩了撩兒子開裆褲裏翹着的雀雀，就對母親說：“娘，我出去了。”

崔成功的母親給孫子喂着蛋羹，倒是沒有忘記叮囑一句：“别去鬧事啊！傷都還沒好。”

“知道啦！”崔成功不以爲意。人家那是買了假貨上門索賠，能算鬧事嗎。還不許他起個哄？

一貫地挺胸擡頭走路帶風，崔成功像個大哥模樣地潇灑出門。

……

老行署的家屬院裏，顧松也早早地起來了。

今天他認真地穿上了一套前不久買回家的新西裝，專門根據他還沒完全長開的身形修了一修。

此刻穿上了一套西裝，配上領結還有理得精神的短發，看得顧松自己也非常滿意。

上午闵守正、林天雄、意向加盟商們都要齊聚漫遊者體驗店，他希望自己展現出足夠幹練的形象，讓郝秋雲的招商加盟成績能更好。再者下午要和郝秋雲一起回武湖，和吳克勇推薦的運營總監人選面談，也不希望别人欺自己面嫩。

從衛生間出來，雷春紅看着自己帥氣的兒子一時失神，還真是從沒見到這小子穿成這樣。這一眼看過去，倒真像是個大人了。

“怎麽樣？”顧松笑着問。

“很精神！”

“那是，好幾千塊買的呢！”後來一套好的正裝輕飄飄地上萬，這時候将近1萬塊的一套行頭那還是足夠讓人感受得到做工的。穿上之後，顧松隻能打個6分最多7分的臉也讓人瞧着順眼多了。

聽到外面的響動，顧彤顧柏從房裏探出頭來，看到顧松的樣子哈哈大笑。

“顧松，你穿成這樣真傻！”顧彤一想到顧松隻比自己大兩歲就穿着這樣，覺得特别滑稽。

“媽，她們倆今天還要補課的吧？”

雷春紅笑眯眯地點頭。顧彤顧柏臉上的表情一滞，垂頭喪氣地就想回房間補覺。

“起都起來了，還不趕緊去刷牙洗臉？等會何哥過來接我，順帶把你們總到培訓學校去！”顧松現在地位特殊，倒是可以做大半個主了。

顧彤很是反抗了幾回，無奈爸媽都不站在自己這一邊。現在也學乖了，懶得白費力氣，就是感慨初三的生活真難熬。

等收拾好出門要帶的衣服，早餐已經擺在桌上了。吃着碗裏的東西，顧柏問：“哥，你穿着這樣要去幹嘛？”

到底是年齡小一點好改口，顧柏已經逐漸習慣喊哥了，不像顧彤始終覺得肉麻。

“今天有很重要的場合，很多人，所以穿得成熟一點。不然别人欺負哥哥年紀小怎麽辦？”

顧柏哦了一聲，眼睛裏有些向往。很多人，好像很熱鬧的樣子。顧彤拿筷子戳戳顧松的衣袖，就被雷春紅拍了一下手。她撇了一下嘴，問：“你是不是又要去武湖啊？”

“嗯，幹嘛？”

“你去那麽好玩的地方從來不給我們帶禮物！”顧彤有點氣鼓鼓地說。

顧松倒是一下子無言以爲。也是，自己去了武湖，去了燕京，去了鵬城，都沒有帶什麽禮物回來。

雷春紅啐了一口：“天天想些什麽？明年考得上一中嗎？”顧彤低下腦袋吐着舌頭，倒是給了顧松一個威脅的眼神。

“好好好，這次給你們帶禮物回來！”顧松笑着滿口答應。

不一會，門外傳來喇叭聲。顧松把粥幾口喝完，就喊着顧彤顧柏拿上書包出門。何青偉進門向雷春紅問了個好，就伸出大拇指贊了一聲“帥”。

雷春紅倚在門口，笑着把三個孩子送出門。看到車子走遠了，才轉身回去收拾碗筷。

這是一個平常的周末，但再平常的周末，生意都要比平日好一些。童裝店剛剛開業，她得早一點過去守着。

清晨的陽光裏，永甯小城的人們開始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