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黑星卻反問道:“那如果今天,不是幾十萬人,而是全世界百分之四十九的人都感染了病毒呢?”
“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一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心安理得的用‘少數服從多數’這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說服别人?”
“道理不是這樣的吧?”
“哪怕今天感染病毒的,隻有一個人,如果全人類竟然要以害怕被傳染這樣的理由來處決他,那麽,未來他們同樣會以一模一樣的理由去處決更多的‘少數’……如果事情真的演化到了這一步,那麽我們一步步摸索完善至今的社會制度、一直不斷索求的人文思辨,在此刻又有什麽存在的價值?”
“查爾斯,你是高高在上的政府高層、是個人實力強大的超能者……你是居于這個世界最頂層的精英,雲端之下的衆生對你來講或許隻是一個冰冷的數字,他們的悲歡也與你從不相通。”黑星冷聲道:“可你憑什麽就覺得自己一定可以永遠居于雲端之上,永遠不會成爲那個被大多數所獻祭割裂的‘極少數’?”
“如果将來有一天,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普通人,都叫嚣着要将所有的超能者送上火刑架,難道你就會真正乖乖地束手待斃、引頸就戮?”
“可你現在卻和我談着‘少數服從多數’?查爾斯,睜大眼睛看一看,在這個世界裏,誰才是真正的少數!”
“你……”查爾斯氣急道:“你一個恐怖分子、超能罪犯,裝什麽大義凜然?這是你黑星應該說出的話嗎?”
“這怎麽就不是……”黑星剛想笑着反駁,卻突然臉色一變:“等一下。”
“這不是黑星會說出的話……”
“這不是黑星會說出的話……”
黑星的目光漸漸變得有些迷茫,一些本不應該被他看到的影像閃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老大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仁慈了?”
“這不是黑星以往的風格……”
“你……還……在……”
電話中,查爾斯的話被無限拉長,就好像進入了一個慢放的世界,黑星擡頭看去,周圍的時間流速似乎也變得極慢,但唯有他一如往常。
“我……我不是黑星。”黑星低頭,握了握自己右手,神色複雜:“那我是誰?”
“我到底是誰?”黑星擡起了頭,自己不知不覺,竟已淚流滿面。
忽然,似乎腦海中有一絲靈光閃過,無數原本破碎的記憶紛至沓來,重新讓他找到了自己。
“我是……嚴修澤!”
“風暴眼,嚴修澤!”
轟!
在這一刻,原本堅固的潛艇内壁竟然開始以一種不合常理的方式迅速崩解,但奇怪的是,大海中的海水卻沒能因此倒灌而入,反而随着潛艇外殼,一同開始崩解、消散!
最終化爲了一抹深重的黑色。
恢複了原本面貌的嚴修澤扭頭看去,那個綠色皮膚的外星人尚克此時雙眼早已失去了神采,就在他的注視之下,崩散成了一堆意味不明的數據流,消散在了這方黑色的空間之中。
原本守在艙室外的鳄尾人與蟹鉗人也是同理,同樣崩散爲了兩道數據流,消散無形。
可奇怪的是,在艙室内呆立不動的岩兵,以及一直都神色慵懶的迷心,這兩人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竟然真的像是兩個有血有肉的“活人”。
天地之間,隻剩三人。
嚴修澤看了看迷心,又看了看一旁神色複雜的岩兵,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雙眉一豎:“你們……搞什麽啊!”
“是不是應該給我解釋一下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說完這話,右手擡起,下意識地便開始雙指搓動,想要凝聚出幾枚空氣彈,有沒有作用且不談,先打了再說!
可嚴修澤卻發現,以往原本無往不利、幾乎已經變成了身體本能的“控氣術”,在這方天地内仿佛完全消失,就連自己身爲超能者的“超能體魄”也一并失去了,自己仿佛再一次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嚴修澤猶自不信邪,再次打了個響指,心念一動。
可心念不管再怎麽動,周圍的氣态粒子就是“不動”。
等等,這裏似乎沒有什麽所謂的氣态粒子?
我好像不需要呼吸?
正當嚴修澤納悶之際,他的耳邊傳來了迷心慵懶的聲音:“别費力氣了,在‘元世界’裏模拟超能者的超能力可是一件很消耗運算力的事情,在這裏我們幾個都隻是普通人,我連呼吸系統都懶得做了,你還指望我給你配上超能力?要不是沒有實體感覺怪怪的,我連觸覺都想直接去掉……”
“這是……元世界?”嚴修澤帶着問詢的語氣:“呃,元世界又是什麽東西?”
“我懶得跟你解釋。”迷心翻了個白眼,轉頭向岩兵說道:“你應該還有話要跟他說吧?我就不奉陪了,先走一步。”
随後迷心向對面的嚴修澤招了招手,竟也迅速崩散成了一堆數據流,消散在了這方天地。
這下子,黑色的空間内,就隻剩下了岩兵和嚴修澤兩個人了。
岩兵神色略有些複雜,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和嚴修澤對話:“想不到你竟然真的作出了出人意料的選擇。”
“元世界到底是什麽?你能不能先解釋一下?”嚴修澤語氣不善。
“元世界……你可以想象成一個遊戲的登陸界面。”岩兵歎了口氣:“你應該還記得我在黑星城内城區中心爲你準備的那個水晶球吧?那其實是一種很先進的外星科技,一種……遊戲登陸器。”
“它會把你的思維直接拉進虛拟世界,并且實時模拟遊戲内容,依據運算力的多寡,這裏可以做得愈發貼近現實。”
“就像是你之前以老闆的身份經曆過的那些一樣。”
“這是……黑星,臨走時爲你準備的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