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目現猶豫之色的衆人，黑星似乎早有預料，繼續道：“現在的猶豫并不是什麽壞事，當然，能夠說出犧牲自我這樣的話來……也不是什麽壞事。”

“畢竟能夠遇到這樣極端事件的，永遠都隻是極少數人，而對于其他絕大部分人來講，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永遠都隻是隔靴搔癢……局外人，說什麽都無所謂的。”

“但是，假如有一天，在座的各位真的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那麽也不必在乎自己曾經說過的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真到了生死一線的時候，沒有人會在旁邊指責你的做法有多麽地不人道。”

“當然，我也更期盼着某一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必被所謂的一種普世價值完全裹挾，能在千篇一律的政治正确中發出自己的聲音，或許也是一種難能可貴吧……”黑星感歎了這最後一句話之後，便閉口不言起來。

法官知道他的話已經說完，雖然對于黑星最終的感歎略顯不解，但還是沒有再這方面過于糾結，直接進入了下一個環節……

在經曆了陪審團的激烈讨論，以及相關人員的裁定之後……從德克薩斯州地方法院開始，綿延近二十天的托馬斯殺人案終于落下帷幕。

和大多數人想的不同的是，托馬斯最終還是被判處以過失殺人罪，雖然罪名還是比故意殺人要輕了一些，但仍然和托馬斯要争取的正當防衛相去甚遠，這件案子，實際上是德威茨勝出了。

……

嚴修澤穿過回廊，跑到了一間休息室，猛地推開了門。

呼——

黑星此時正在房間内，剛剛脫下在法庭上穿着的正裝，換上了自己原先的外套。

而他在嚴修澤奔跑于回廊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的目标正是自己，而此時嚴修澤闖了進來，他卻連頭都懶得擡一下，隻是淡淡道：“在人家換衣服的時候闖進來，可不是什麽禮貌的行爲吧？”

可嚴修澤此時卻根本沒心情理會黑星的調侃，隻是死死地盯着他，質問道：“你搞什麽鬼呢？”

“什麽搞什麽鬼？”

“你最後幾乎等同于放棄了的結語，這算什麽？”

“因爲赢不了了啊……我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把一個近乎必輸的官司打赢呢？況且對手還是站在行業頂端的大律師德威茨……”黑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看他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輸了官司之後的沮喪。

“那當初是誰誇下海口要幫托馬斯作無罪辯護的？之前的伶牙俐齒又哪裏去了？”嚴修澤氣悶道：“我原本還以爲最後你會搞一個驚天大逆轉似的絕地反殺……結果呢？根本沒有我想要看到的反轉！”

“現實生活哪有那麽多的反轉？”黑星一邊收拾手中的衣服，一邊慢條斯理道：“不過……預料之中的反轉沒有出現，不也是一種另類的‘反轉’嗎？”

“這是什麽屁話！”嚴修澤破口大罵道：“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不對勁了……自從這個案子出現之後，包括德克薩斯州本地媒體恐怖的行動力……以及鬧到紐約之後此事的迅速發酵……網上反常的讨論力度……還有你暗中請來的德威茨！”

“對了，還有你之後親自下場，和自己請來的律師打擂台……最後還特麽輸了！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一連串的事情發生，怎麽看怎麽覺得詭異……”嚴修澤皺着眉頭道：“我左思右想，也沒想明白你做了這麽多的事情，究竟想要達成一個怎樣的目的！”

“我的目的在很早之前就告訴過你了。”黑星慢悠悠道：“關于這件案子，重要的并不是法庭辯論之後的輸赢，而是這場法庭辯論本身。”

“法庭辯論本身？”嚴修澤眉頭緊鎖，仔細地思索起了黑星這句話的具體含義。

“或者換一種說法，最重要的，其實是這場法庭辯論所帶來的全民讨論。”黑星進一步解釋道：“況且我也沒有輸得太徹底嘛！”

說罷，黑星掏出了随身攜帶的智能手機，劃開了屏幕，将其對準了嚴修澤。

此時黑星的手機屏幕上，截取的似乎是一個社交網站上的網友評論，正是對于托馬斯殺人案結果的輿論……

而光是手機屏幕上截取到的評論，幾乎便都是一邊倒地支持托馬斯，甚至有不少法律相關的人士表示，雖然托馬斯在法律上确确實實需要接受制裁，但在個人情感上來講，他們仍然十分同情托馬斯的遭遇。

“你給我看這個算什麽意思？”嚴修澤納悶道：“就算輿論上怎麽同情托馬斯，也沒辦法把他從監獄裏撈出來吧？”

“那就算是我有通天的本領，讓托馬斯以無罪的身份走出紐約法院，又怎麽樣？”黑星反問道：“沒有我前期的宣傳造勢，即使有托馬斯超能者的身份加成，這件案子也不過隻是一個可以占據某個二樓小報一天頭條的新聞罷了。”

“其實托馬斯會不會被送進監獄，我根本就不在乎。”黑星懶懶道：“德威茨在辯護過程中，有一句話深得我心，人類确實隻不過是高等一些的動物罷了，到底還是喜歡遵循本能行事。”

“或許在大多數普通民衆的眼裏，既然已經在死者的車子裏檢查到了槍支器械，确認了他是一個有強烈攻擊傾向的搶劫犯，那麽托馬斯先下手爲強，自然也沒有什麽問題……反正結果是好的，壞人還沒來得及作惡便受到了懲罰，果敢的好人最後卻得以存活，不是完美的結局嗎？”

“這就是典型的結果正義，當然，也隻是部分民衆的‘結果正義’。”

“而德威茨自始至終，則都是緊扣着法律條文來進行辯論，在他的眼裏，麥爾倫在沒有對托馬斯進行任何實質性的侵害之前，他就是一個無辜路人，那麽托馬斯不管是出于何種目的将其撞死，都是故意殺人……而他隻需要按照相應的法律法規對其予以制裁，這就夠了……至于他從個人情感的角度，是否對托馬斯有同情的心理，這個我不知道，也不重要。”

“因爲他貫徹了他所信奉的‘程序正義’，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