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被告辯護律師臉色漲紅,申辯道:“麥爾倫·齊斯在死亡前,手中一直都攥着手槍,在他的抛錨的車子裏也發現了殺傷性極強的各式武器,這樣一個手握武器的人擋在了我當事人行車的必經之路上,想要做什麽,難道不是不言自明的嗎?”
“因爲手裏攥着槍,所以就一定會傷害停下車的托馬斯先生嗎?”德威茨臉上挂着不屑的冷笑,反問道。
“當時麥爾倫的手上有槍,可我的當事人卻手無寸鐵。”被告辯護律師說道:“他雖然是超能者,卻不具備超能體魄,所依仗的東西也隻有自己預知未來的能力而已!”
德威茨隻是搖了搖頭,冷淡道:“如果就像你說的那樣,那麽美國境内的每一位持槍公民都是潛在罪犯,如果現在我的手裏有什麽能夠威脅你性命的武器,那是不是你就要報警把我抓起來呢?”
“如果按照你這種思路推理下去,這個法庭裏最先應該被逮捕的應該是坐在旁聽席的風暴眼才對!畢竟他完全可以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将整個法庭的普通人屠戮殆盡!”
居于旁聽席的嚴修澤兩手一攤,似乎有些無奈。
“這……這當然不一樣!”被告辯護律師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顫聲道:“風暴眼是聞名已久的超能英雄,在他成爲超能者距今爲止……從未無端殺害過平民;而你也是在整個紐約都極富盛名的大律師,也沒理由會突然殺人葬送自己現如今優渥的生活……”
“而那個麥爾倫,則是曾經有過犯罪前科的……”
說到此處,被告辯護律師突然看到德威茨正用一股足以稱之爲森冷的目光盯着自己,回想起了原本說出的話,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曾經有過犯罪前科?那又怎麽樣?”德威茨的聲音有些淡漠:“幹嘛不繼續往後說了?”
“曾經有過犯罪前科就一定會再次犯罪嗎?”
“如果真的像是你說的那樣,所有犯過罪的人就應該在被抓住的那一刻直接槍斃、或者終身監禁……因爲他們即使在接受了時間漫長的服刑改造之後也一定會像你說的那樣,再次犯罪……你是這個意思吧?”
“可既然如此,法律制定出那麽複雜繁瑣的定罪流程、細分出精确到天數的刑期都是爲了什麽?那些曾經有過犯罪前科的人,早已爲自己曾經的錯誤付出了代價,爲自己曾經的惡行接受了懲罰……而現在,你要剝奪他們再世爲人的權力嗎?”
“我……我……”被告辯護律師張了好幾次口,卻一直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僅憑死者麥爾倫有犯罪前科這一事實,就推定出他一定會再次犯罪,我認爲被告辯護律師的這種推論極不負責;單憑這點,也絕對不能說明托馬斯先生的這種做法是‘正當防衛’。”德威茨轉向了法庭正中的老法官,面色嚴肅道。
而居于旁聽席的嚴修澤早就被德威茨這一連串的诘問搞得目瞪口呆,半晌之後才反過神來,差點爆了句粗口:“我……這也可以?”
“你指的是什麽?”蒂麗嘉有些奇怪地問道。
“我隻是有些看不懂德威茨的反駁方式而已。”嚴修澤皺着眉頭說道:“在現實中,對有犯罪前科的人‘另眼相待’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如果你坐上了一輛全是陌生人的公交車,你更希望這車人是遵紀守法的善良市民,還是曾經被法律制裁過的罪犯?”
“當然是前者。”蒂麗嘉毫不猶豫道。
“所以你也在用有色眼光看待這些人咯?或許我該說的明白一點,這就是一種‘歧視’?”
“是的,是歧視。”蒂麗嘉點了點頭:“但我不會在公共場合表達自己的歧視。”
“即使這種歧視是普遍存在的?”嚴修澤反問道。
“即使是普遍存在的。”蒂麗嘉重複道。
“當然,你不會在公共場合表露出自己的歧視,這是你自己有教養的體現。”嚴修澤仍然一臉疑惑:“但最讓我費解的一點是,你們也不允許除了自己的其他人表露這種歧視。”
“我敢肯定德威茨的心裏肯定對那種有着犯罪前科的人鄙視的要死,但他仍然用自己違心的話成功化解了被告辯護律師的攻勢。”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卻從不說破,難道不覺得荒謬嗎?”
“這一點兒都不荒謬,這就是我們美國人所奉行的普世價值觀。”蒂麗嘉笑道。
“算不算是另一種形式的‘政治正确’?”嚴修澤半開玩笑道。
誰知原本嬉笑的蒂麗嘉面色卻陡然嚴肅起來,認真道:“這不是政治正确。對于我們來說……”
“這就是正确。”
……
第一次庭審在托馬斯辯護律師的節節敗退之下告一段落,沒了熱鬧可看的嚴修澤自然沒有繼續賴在法庭的理由,拒絕了蒂麗嘉共進晚餐的邀請,以及其它一些記者的采訪要求,從法院走出來的嚴修澤獨自漫步于紐約街頭。
然而走出法院的嚴修澤并未直接沉浸于紐約大都市的光怪陸離之中,反而腦海中一直都萦繞着法庭之上,托馬斯那張十分淡漠的臉。
嚴修澤似乎已經意識到,他對這位可以“預知未來”的超能者,已經産生了異乎尋常的興趣。
“預知未來……”嚴修澤雙手插兜,慢慢在人流如織的紐約街道上踱着步子,自言自語道:“未來……真的能夠預知嗎?”
他擡頭望着天空緩緩飄過的白雲,望着在天際劃過一道白線的飛機,望着高聳入雲的樓宇上,伫立着的巨大廣告牌,那也是一個畫面播放器,此時正播放着某部新上映不久的懸疑片預告。
“托馬斯看電影會自帶二十秒劇透嗎?”嚴修澤想了想,突然搖頭一笑,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樣,那也太無趣了一些。
就在他怔怔出神之際,口袋中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喂?”
“請問是‘風暴眼’嚴修澤先生嗎?”
“是的。”嚴修澤點了點頭,靜靜地等待着來電者的下文。
“什麽?托馬斯想見我?”過了一會兒,嚴修澤驚訝道:
“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