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爆炸實在來得太過突然且毫無征兆,幾乎除了黑星之外的所有人都有一個短暫的失神,等到鐵籠的殘骸落地,圍觀群衆以及在場的警署人員才如夢方醒,随着“咔嚓咔嚓”的聲音響起,那些被隔絕在安全線以外的圍觀群衆作出的第一件事兒,竟是不約而同地拿出随身攜帶的手機拍下這“珍貴”的一刻。
“探長……”一名年輕的小警員看着地上的因爆炸而産生的殘肢以及鐵籠殘片,略顯不忍地轉過了頭去,很顯然,即使身爲天都警署的一員,這樣慘烈的景象也不是輕易可以見到的。
一旁的蘇少卿緩緩蹲了下來,盯着這些殘骸默然不語。
“探長。”年輕警員又喚了一聲。
“清理現場吧。”蘇少卿的聲音和往常有些不同,似乎是在極力壓抑着怒火:“不可能有生還者了。”
同一時刻,在天都大廈的天台上,嚴修澤的身體有些僵硬,很顯然也被剛剛的那一幕給吓得不輕,盡管他這兩年的超能英雄生涯已經讓其的心髒強大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但面前突然有十一個平民就這麽被活生生炸得屍骨無存,這種沖擊力仍然不是短時間内可以用意志力所消解的。
過了好一會兒,嚴修澤似乎才從巨大的窒息感緩和過來,大口地喘息着……
“你……你……”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面不改色的黑星,咆哮道:“你神經病啊!”
“我還沒選,你就先炸了?”
“可你明顯已經下定決心了要選人最多的那個籠子吧?”黑星撇了撇嘴,懶洋洋道:“這種選擇最安全,也最沒有道德壓力,即使是其餘那兩個籠子裏的人因此被炸死了,也不會有人會對你橫加指責,現在看來對于那兩人的死……你本身也沒什麽心理壓力。”
“可遊戲這麽簡單就結束了,不就不好玩兒了嗎?”
“抱歉,我實在是很難想象你那個奇葩的腦回路。”嚴修澤冷聲道:“面對十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被炸死,你居然還能如此面不改色,你是變态殺人狂嗎?”
“廢話,我是背對着爆炸的,根本就沒看到他們爆炸那一瞬間的樣子,面不改色不是很正常的嗎?”黑星眉毛一挑,竟然還反駁了一句。
“哈?你到現在還有心情抖機靈?”嚴修澤難以置信地看着黑星:“有時候我總會想,之前的天都銀行殺人案也是一樣,難道你在随意踐踏他人的寶貴生命時,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壞事嗎?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負罪感嗎?還是真的如我所想那般,每一個壞人心裏總有一套自認爲正義的、牢不可破的世界觀?”
“我知道自己在做壞事,也會有負罪感。”黑星神色平靜道。
“呵呵,果然和我想的……诶?”嚴修澤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诶?”
“等一下。”
“等等……我剛才可能沒聽清楚。”嚴修澤驚道:“你說你知道自己在做壞事,也會有負罪感?”
“當然,天都銀行殺人案前夕我整晚輾轉反側,方才你覺得我隻是輕易地按下了引爆按鈕,又何嘗知道在此之前我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礙?”黑星的面容有些冷淡,似乎隻是在用機械的語氣陳述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但不知爲什麽,冥冥之中,嚴修澤總覺得黑星此時此刻說的話,就是他内心的真實想法。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說的話。”嚴修澤晃了晃有些發懵的腦袋,說道:“殺人對你來說是一件有負罪感的事兒?所以其實,你并不以此爲樂?”
“在成爲超能者之前,我同樣也是接受着普世價值觀所帶來的教育,同樣也知道‘殺人犯法’這條樸素到極點的道理。”黑星嘿然一笑道:“你憑什麽就認爲我一定是一個以殺人爲樂的變态殺人狂?”
“可你的行爲就是……等等,你搞出這麽多事,究竟是爲了什麽!”嚴修澤終于感覺到哪裏有些不對勁了,黑星和自己之前所接觸的任何一個超能罪犯都不一樣,他似乎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跳出了這個社會公序良俗的框架之外,并且在犯罪的時候确确實實會有一些心理障礙,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的這種違逆内心想法的行爲才顯得更加危險,究竟是一個多麽強大的理由在支撐着現今的黑星呢?
“在這個可笑的世界裏,你可以譴責我的行爲和正義是天然對立的。”黑星的面容嚴肅,聲音低沉:“但是,你、甚至你們,又怎麽能有權決定‘邪惡’一定是不正确的呢?”
“哈?”
“可……做壞事就應該被譴責不是嗎?”嚴修澤緩緩道。
“爲什麽?就因爲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是與人爲善、尊重生命?”黑星冷笑道:“可那難道不是社會後天強加給我們的思想嗎?你怎麽能夠确定自己的本性就一定也是善良的呢?”
“我不想和你糾結什麽人性本善還是本惡這種讨論不出結果的哲學問題。”嚴修澤冷哼道。
“這種無聊問題的結果我也不在乎。”黑星嗤笑道:“這也并非是我要糾結的點,我本人也很欣賞那些與人爲善的存在,也會對人性的光輝羨慕不已……我并不拒絕善良和正義。”
“但我的疑問在于,這個世界上真的必須隻倡導善良和正義嗎?”
“有沒有人天生就是邪惡的呢?”
“既然我們并不拒絕善良正義,那麽又是基于什麽理由拒絕邪惡呢?”
“我們拒絕邪惡,是因爲邪惡的人總是會無端觸犯到他人的利益,假如不對這種風氣加以遏制,社會則難以穩定,對于整個人類的存續來講也并非好事。”嚴修澤倒是回複地十分冷靜。
“那麽問題來了……”黑星雙手插入口袋,眼神詭秘地盯着嚴修澤,嘴角微翹:
“你憑什麽就能一口斷定,一個穩定的世界要好過一個混亂無序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