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鄭竹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鐵質的辦公桌面上，桌上的文件受到劇烈的震動，竟有不少被震得散落一地，原本還整潔的辦公室瞬間變得一地狼藉。

“給我查！到底是誰把這份錄音洩露出去的！”鄭竹的臉部因爲憤怒已經微微有些扭曲，他緊緊握着手中已經被揉搓成一團的複印紙，大聲道：“不對！按照道理來說根本就不該會有錄音從一号線基地洩露出去！”

在鄭竹面前一直低着頭的一名男性特工低聲道：“之前已經讓相關領域的專家做過了鑒定，這份錄音不像是現場錄制的……倒是很符合電話轉錄的特點……”

“電話轉錄……”鄭竹一愣。

“恩，除非您當時正在和某人通話……”

“沒錯，當時我确實在和天都市的網絡監管部門通話……”鄭竹恍然大悟，旋即立刻換上了一副驚怒交加的表情，咬牙切齒道：“趕緊派人把那個和我通話的人給我控制起來！”

“已經來不及了……”辦公室的門再一次打開，一身老舊風衣打扮的蘇少卿不緊不慢地從門外走了進來，淡淡道：“網絡監管部門的那個之前和你通過話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政府的人。”

“什麽意思？”

“我剛剛已經調查過了，那天本該在部門值班的人被人替走了，但那個名義上替他的人那天正好是休息時間……”蘇少卿歎了口氣，緩緩道：“當天正好和你通話的，是本該‘不存在的人’，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是有人冒名頂替……”

這時候原本處于狂怒邊緣的鄭竹也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冷冷道：“這是一個局。”

“沒錯，一環接一環，完美的局。”蘇少卿接道：“從天都銀行殺人案現場季玄臨陣脫逃，布局就已經開始了。”

“先是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暫時性地控制住了季玄的心智，讓其在平民被大肆屠殺的時候臨陣脫逃，這一切則正好被當時安設在銀行大廳的監控攝像頭完完整整地記錄了下來……”

“之後算準了政府一定會爲了超能英雄以及政府本身的聲譽将視頻隐藏下來，再在事件發酵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利用一些極具影響力的民間媒體把這個視頻曝光出來！”

“至此……政府便處于一個十分不利的境地，之前‘監控錄像被毀’的聲明一下子變成了笑話。”

“爲了不讓這個笑話成立，政府隻能用更加粗暴的辦法予以否認，強行彈壓一切質疑的聲音，死撐到底……”蘇少卿又歎了口氣，接着道：“于是政府和民衆的對立情緒逐漸加深，一下子變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惡性循環……一旦成見已深，再想消除就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啦！”

“最後，就在這件事情還一直保持着熱度未曾消退的時候，最後一擊來臨了……”

“你和修澤的那段談話錄音，将政府拼命想要用來遮掩殘酷真相的最後一塊遮羞布一把扯下，原本還有一絲轉圜餘地的機會瞬間被擊地粉碎，原本便所剩無幾的政府公信力經此一事真正蕩然無存……”

“唉……我都開始有些佩服黑星會裏那個神秘首腦了。他就好像給整件事情寫了一個劇本，所有的角色都完完全全地循着劇本，一絲不苟地将自己的戲份演完，想來到目前爲止，這個結果和他料想的應該不存在太多的偏差。”

“哼！隻不過是躲在陰影背後搬弄是非的魑魅魍魉罷了！”鄭竹雖然幾乎完全同意之前蘇少卿所分析的一切，但從情感上他仍然不願意接受自己被擺了一道的事實：“難道就沒有什麽破局的辦法嗎？”

“曾經有個唯一可以破局的方法，那就是從一開始便公開天都殺人事件時銀行大廳的監控錄像……”蘇少卿緩緩道：“這樣後來一系列的信任危機便絕不會發生，針對華夏政府的這個局也至此便不攻自破了，可惜啊……”

“可惜，你我都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鄭竹寒聲道：“這個故事從一開始……就已經有了一個注定的結局。”

“即使此時站在這裏的人不是我，而是别的什麽人，最後政府所下達的指令，都一定是隐瞞當時的視頻錄像……黑星會的那些家夥确實算得很準，他們賭對了。”

“不……不是賭對了。這根本就不必賭！從一開始，這便是一條沒有任何分支的路。”鄭竹咬牙道：“你說的那個破局的方法，僅僅隻是理論上有罷了，在現實中……根本就不存在！”

“是啊……”蘇少卿唏噓道：“至于現在麽……覆水難收，回不了頭啦！”

“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蘇少卿又問道，他也很擔心自己這位老友目前的處境。

“怎麽辦？什麽怎麽辦……”豈知原本還憤怒欲狂的鄭竹此時卻神色平淡，似乎此間的事端再也與自己無關。

“這件事情最後遲早是要解決的，你打算如何收場？”蘇少卿皺眉道。

“不，我不打算收場了。”鄭竹搖了搖頭，停頓了許久，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似是認命，也似是解脫：“這件事情，已經和我無關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老蘇？”鄭竹苦笑道：“出了這麽大的醜聞，你覺得我還有可能繼續坐在這裏辦公麽？”

“停職調查是一定的了，隻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其它的懲罰。”

“這……據我所知，你并不是下達隐藏視頻命令的最高決策者吧！”蘇少卿有些不滿道：“就算真的要停職調查，也不止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現在說這個還有意義嗎？”鄭竹搖了搖頭：“不重要了，不過也好……”

他的話鋒一轉，很像是在自我安慰：“這幾年我基本就沒休過假，這一次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竹子……你，唉。”蘇少卿此時卻不知該如何安慰面前這位老朋友了。

滴滴滴——

此時鄭竹腰間的通訊器卻突然響了起來，他有些意外地拿起了通訊器，點開了接通鍵，有些莫名地問道：“什麽事？”

過了大概五秒鍾，原本還似乎已經放松下來的鄭竹卻一下子全身緊繃，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又怎麽了？”蘇少卿疑惑道。

鄭竹沒有回答蘇少卿，耐心聽完了通訊器裏的内容，方才緩緩放下通訊器，一字一頓地說道：“剛剛接道消息……”

“季玄，就在自己的家中……”

“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