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你先别激動……”
不等宋禛講完,那邊已經挂斷。
同一時間,宋家主屋的卧室内。
“頭又疼了?”鍾玉紅走到宋恺峰身後,擡手按住他兩邊肩頭,“你先坐下,我去拿藥。”
老爺子擺手,“不要緊,緩一緩就好了。”
“那喝點水?”
他點頭。
很快,鍾玉紅端着杯子進來,遞給他:“溫的,你趁熱。沈婠說的那番話,你怎麽看?”
宋恺峰喝水的動作一頓,目光随之冷凝:“看來那天的下馬威并沒有起多大作用。”
貪婪的嘴臉,肆意妄爲的性子,都毫無收斂。
“什麽下馬威?我怎麽不知道?”
“昨天人接回來以後,我讓管家暫時把她安置在倒座房……”
“什麽?!”鍾玉紅抓住他的手,驚得站起來,音調陡然拔高。
“輕輕輕點……一把老骨頭都讓你給捏散架了!”
鍾玉紅稍微松了力道,卻沒放開:“你讓她跟傭人擠一塊兒?!”
宋恺峰冷哼。
“你簡直——”老太太氣到直跺腳,“吃飽了撐的!”
老爺子不幹了,“這種女人要進我宋家大門,自然要先讓她懂點規矩。擱古代,連貴族女子受宣進宮,都還得提前十天半月派教養嬷嬷上門指導規矩,她沈婠要是個普通家庭出來的正常女孩兒,家世清白,我可以無條件接受,可壞就壞在她不是!”
“蓮花路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是什麽地方。燈火酒綠的浸泡之下,再幹淨的東西也會被污染,無時無刻不在充斥的誘惑,又有幾個女人抵擋得住?”
“說句難聽的,她如果作風正派,手腳幹淨,當初就不會勾得阿聿同她有了孩子!”
鍾玉紅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是啊,她自己的兒子什麽品行,什麽修養,老太太比任何人都清楚。
謙謙君子,雅正高潔。
爲什麽會跟一個坐台小姐糾纏不清?
退一萬步講,即便他要在外面養女人,生孩子,想要什麽女人不可以,怎麽偏偏就是沈婠?
鍾玉紅側過身,偷偷抹掉眼角淚漬:“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阿聿已經沒了,我們該慶幸有個女人爲他留下最後一點血脈,不然老宋家就真的絕後了!”
一聲冷哼沖出鼻腔,宋恺峰恨鐵不成鋼:“你都這麽想,難道她不會?仗着給阿聿生了孩子,不把那股勁兒摁下去,隻怕尾巴翹到天上!剛才你也看到了,這才接回來多久,已經開始咄咄逼人、嚣張至此!”
老太太面露糾結:“可……我們也的确沒給她一個名分……”
“什麽名分?!現在又不是舊社會,難到還封個姨太太給她?”
“她可以不跟阿聿扯上關系,但她畢竟是兩個孩子的生母,這點我們怎麽也無法否認。往近了說,清清和贊贊遲早都要認祖歸宗,介時在圈内公開身份,沒道理親身母親卻被宋家苛待,這讓其他人怎麽看,怎麽評價?兩個孩子也會遭人非議。”
老爺子目光一滞,陷入沉思。
見他有所松動,老太太忍不住歎氣:“再往長了說,清清和贊贊已經沒有父親,不能再失去母親,想必你也是考慮到這點,才會決定一并将沈婠接來。”
“……是又如何?能接過來,也照樣可以送回去!”色厲内荏。
鍾玉紅白他一眼,“你當她是個物件呢?推來送去。我跟你再怎麽愛孩子,也無法代替父母在他們人生中所扮演的角色,承擔起父母應當肩負的職責。固然宋家金山銀山、财大勢大,但沒有父母的孩子,人生到底不能圓滿。”
宋恺峰不說話了。
“更何況,将來清清和贊贊長大了,問起他們的母親,你我又該如何作答?說她不知檢點,被趕出家門?還是幹脆撒個謊,說她已經不在人世?”
“……”
“老頭子,天下事不可能盡如人意,我們能做的隻有在不觸及底線的前提下,試着去引導,讓事情朝好的方向發展。你說呢?”
鍾玉紅撫了撫他佝偻的背脊,帶着幾分安慰和疏導。
“你認爲宋家應該承認她?把她帶到人前交際?”
“先不說承認不承認,至少我們不能否認她的存在,更不能模糊她是兩個孩子生母的事實,遮遮掩掩,反倒不美。剩下的,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撐起這份榮耀。德不配位,必有遭殃,如果她是個好的,那皆大歡喜,如果不是,也自有天收。”
宋恺峰眉頭緊擰:“那下個月初八,長富宮的宴會還辦不辦?”
鍾玉紅:“反正我是一直籌備着,決定權在你。”
“别急,”老爺子擺擺手,“容我再想一想……”
老太太輕歎。
三天後,沈婠得到消息,下月初八,她将與兩個孩子一起出席在長富宮舉辦的宴會。
她對着鏡子,繼續梳頭,唇畔揚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