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醫院,VIP樓層前台登記處,中年護士忙不疊叫住不經允許就直接往裏走的女人。
眼中流露打量之色。
一襲小黑裙,長度隻到膝蓋上方,露出雪白纖細的小腿,腿肚沒有多餘贅肉,肌理線條流暢。
腳上一雙尖頭紅底高跟涼鞋,趾頭圓潤,足弓拉長,視覺上更顯高挑。
手裏的包是某國際大牌經典款,脖頸上的項鏈看不出具體品牌,但其上鑲嵌的鑽石卻足夠晃眼。
中年護士當即意識到來人身份不簡單,再不濟,也是個家裏有礦的富二代,當即換上笑臉:“小姐留步。”
沈婠腳下一頓,緩緩回頭:“叫我?”
眉眼之間透出不易親近的高傲,又讓中年護士多了兩分忌憚。
“是的,請問您有何貴幹?”
“探病。”
“之前好像沒見過您……”中年護士目露試探。
“你沒見過不等于我沒來過。難道說,這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該你負責?”沈婠語氣淡淡,态度傲慢。
“您說笑了,那倒沒有,我們這層有好幾個護士輪班。”
“還有什麽要問的嗎?我趕時間。”沈婠看表,眼中流露一絲不耐。
中年護士非但不敢發作,還好聲好氣:“請問您是來探望哪位病人?”
“沈嫣。”
“您和她的關系?”
“親姐妹。”
中年護士的神态又一次變換,谄媚中多了幾分慎重,甯城沈家,那可是真正的上流社會、世家大族!
“原來是沈小姐,麻煩在來訪登記上簽個名就可以進去了。”
沈婠利索地簽了名,踩着紅底高跟鞋一步一步,袅袅娜娜地朝病房走去。
啪嗒——
伴随着一聲輕微響動,門從外面被推開。
明亮寬敞的病房,沒有難聞的消毒水味,窗前挂着一串水晶風鈴,不時碰撞出清脆悅耳的節奏。
爲了這個女兒,楊岚可花了不少心思,房間安排最好的,醫生聘請最權威的,儀器買了最新的,就連床頭櫃上注定無人食用的水果也是每天更換。
沈嫣這個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的罪犯,卻比普通人過得滋潤百倍。
人呐,沒法比的。
沈婠擡步行至床邊,随着邁腳的動作,高跟鞋敲擊地闆的響動也格外清晰。
“很久沒來看你了,最近過得好嗎?”
病床上沉睡的女人依舊沉睡着,靜默無聲。
“這幾個月家裏和公司都發生了不少事情,我猜你一定會很感興趣,所以今天專門來講給你聽。”
“……”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卻并不妨礙沈婠傾訴的熱情。
她像個講故事的先生,逐字逐句,口齒清晰,朝閉眼昏睡的人娓娓道來:“大姐被爸爸從粵省調回來了,很快就重新回到項目部經理的位子上,而我則被公司驅趕,最後不得不辭職。”
“聽到這裏,如果你是清醒的,一定會高興得笑出聲。不過,我話還沒說完,你可以不用高興得那麽早。”
“……”
“因爲——沈如笑得了一時,卻笑不了一世。辛辛苦苦,費盡心機,自以爲把失去的東西都奪回去了,可惜啊,沒兩天就被董事會撸了職位,據說現在在家裏閑着,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神情恍惚,逐漸崩潰。”
“知道董事會爲什麽要這樣做嗎?”
“……”
沈婠勾唇:“因爲,是我要求的。你可能又會疑惑,我憑什麽要求董事會?”
“就憑,我手裏攥着石泉灣項目,是明達現任總裁。搞死一個沈如,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
“你沒聽錯,現在集團總裁是我,不是咱爸了。意外不意外?驚不驚喜?”
“……”
“哦,差點忘了,你應該不會意外,甚至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否則怎麽會讓姚筠菱去給沈謙通風報信?好在,你這一番心思終究沒白費,沈謙雖然無法阻止我當總裁,可他好歹撈了個集團CEO,也算正式進入權力中心。”
“……”
“要我說啊,你這個當妹妹的還真是用心良苦,不遺餘力替哥哥鋪路,就是不知道他将來權柄在握、登頂商界,可還記得你?畢竟,沈嫣可是個罪犯,如果不占着植物人這條,如今早就進了監獄,和那些綁架犯沒什麽兩樣。”
“……”
“所以,上次來看你的時候,我才會說讓你一直睡下去,千萬别醒。就算醒了……”沈婠一頓,莞爾勾唇,“也要裝作沒醒,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可醒有醒的不好,不醒也有不醒的壞處,比如這麽躺着一動不動很難受吧?”沈婠圍着病床饒了兩圈,“好吃的吃不到,隻能靠葡萄糖營養液;好玩兒的玩不了,全憑憧憬和臆想。口不能言,足不能行,就連睫毛都不能動。就算現在憤怒到極點,也必須裝成聽不見的樣子,默默接受、忍耐,像個活死人面無表情。”
沈婠平時不愛說話。
但今天,她的話好像特别多,而且句句戳人痛處。
“你醒了,我不意外,你裝作不醒,我也可以理解,但有一點我還是想不明白。”
“……”
“一個人生病前後,身體會出現變化,但從沒聽說智商也會變。你利用姚筠菱給沈謙通風報信,自己卻待在醫院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給我添堵,這招借刀殺人,可不像你以前那種智商能想出來的。”
“所以,你這是生了一場大病,突然開竅,還是背後有什麽高人指點?”
“又或者,都不是,你有什麽不可說的秘密……”
無論沈婠說什麽,病床上的人都沒有半點反應,仿佛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唱得不亦樂乎,卻無人應和。
可沈婠一點也不覺得累,或者無趣。
深邃的目光落到沈嫣臉上,她越沉得住氣,就越不可小觑。
果然是不一樣了……
換成以前,别說躺在病床上,就算躺在棺材裏,她也能跳出來給沈婠兩耳光,眼下卻安安靜靜,不惱不怒。
有意思!
沈婠走到床頭櫃前,看了眼籃子裏的新鮮蘋果,紅唇上揚。
拿起刀子,低頭開削。
許是站得太久,有些累了,她坐到床邊的陪護椅上,一邊動作麻利地削蘋果,一邊開口:“對植物人來說,中樞神經死亡,那就意味着外界的任何刺激都不會對他産生作用,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股涼意幽幽彌漫整間病房。
空氣溫度直線下降。
沈婠眼底掠過一道暗芒,夾雜着惡劣的微笑:“比如,試試啊?”
病床上的人,依舊沒反應,但連接心髒的機器卻陡然出現一個小小的峰值,因爲沒達到警戒線,所以并未發出鳴叫,很容易被忽略。
但沈婠從開口說話的第一秒,餘光就鎖定了那個玩意兒,又怎麽會沒發現?
頓時,唇畔笑意加深……
把削好的蘋果放到一邊,握住那把還沾着蘋果汁水沒有擦幹的小刀,緩緩貼上沈嫣露在棉被外的皮膚。
不偏不倚,位置剛好在她手腕内側,血管最密集的地方。
輕輕地,一下接一下地刮擦,卻并未用力。
“會不會痛呢?”她嘴裏念念有詞,“劃得深一點,還是淺一點呢?”
“……”沈嫣心驚膽寒,可她不能露出半點破綻,絕對不可以!
沈婠:“淺了,測不出效果;深了,又怕把血放幹,真的死了,連植物人都當不成怎麽辦?”
她像在糾結什麽晦澀難懂的學術問題,嚴密,專業,謹慎。
最終——
“那就不深不淺好了,我盡量掌握好力度,放心,不會讓你真的死掉,但是會有一點痛,忍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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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問題的答案還沒出來,大家繼續猜猜猜呀~反正沈嫣快要領盒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