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婚宴那頭,卻熱鬧非凡。
宋元山和方雅琴作爲男方父母,站在酒店門口迎接賓客。
兩人雖已年過半百,可平時保養得當,如今一個穿着黑色西服,身姿筆挺,一個旗袍加身,溫婉秀雅,說是一對新人恐怕都有人會信。
宋家這麽大的喜事,同爲甯城四大豪門的其餘三家自然也要賞臉。
賀家來的是賀泠跟賀淮姐弟倆。
隻見車門打開,一隻黑色高跟鞋率先出現在衆人眼前,雪白的足弓繃成一道撩人的弧度,随着女人躬身而出,黑色晚禮服裙下擺垂墜,長度恰好掃過腳背,黑與白的強烈對比,同時也掩蓋了那一抹玉色。
賀家大小姐,雖不如沈家那兩姐妹,名聲在外,但也是甯城豪門圈中一号響當當的人物。
不僅因爲美麗的外表,還在于她出衆的能力,以及強勢的手腕。
而賀鴻業對這個女兒也相當看重,大有超過賀淮這個未來繼承人的架勢。
豪門大多重男輕女,偏偏賀鴻業是個奇葩。
外界大都以爲這賀大小姐跟賀二少爺必定關系不睦,明争暗鬥。
可事實證明,姐弟之間相處愉快,都十分滿意自己目前的狀态——
賀泠掌管公司,當她日理萬機的女強人。
賀淮負責投資撒錢,然後什麽都不用幹,坐等分紅,安安心心做他的“國民纨绔”。
“姐,我發現這裏不少男的都盯着你看,一個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賀淮今天一襲煙灰色西裝,戴了領結,下車之後便收起那一身的慵懶無骨,變得挺拔廓然。
隻見他右臂稍屈,賀泠便順勢挽住。
“他們看他們的,眼睛長在别人身上,與我無關。”
賀泠,人如其名,是個冷美人。
賀淮啧了聲,忍不住撇嘴,他姐什麽都好,就是冷冰冰的,太無趣。
兩人走到宋氏夫婦面前,禮貌寒暄。
“……賀總怎麽沒來?”
“我爸最近事多,走不開,特地讓我們姐弟二人把祝福帶到,恭賀大少爺新婚之喜。”
方雅琴笑着點了點頭,對于賀泠的落落大方,她眼裏閃過一抹贊賞。
宋元山目光微動:“賀總最近在忙什麽?”
“他啊,”賀淮咧嘴一笑:“最近迷上了教書育人,勁兒大着呢!”
宋元山皺眉,還想再問,賀泠卻輕描淡寫開口:“後面還有賓客,那您二位忙着,我們先進去了。”
方雅琴還打算叫個侍者帶路,結果被賀泠婉拒。
看着姐弟二人走遠的背影,方雅琴收回目光,旋即一聲輕歎逸出唇邊,似有惋惜。
宋元山皺眉,“好好的日子你歎什麽氣?”
“要是我們阿乾能娶到賀泠這樣的大家閨秀,該有多好?”門當戶對,順理成章。
而宋家跟賀家則強強聯合。
有了宋四爺這條人脈,就相當于間接搭上了權六爺的船,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聯姻,可惜宋乾不樂意,她也沒辦法。
這句話也恰好也戳到了宋元山的心窩。
在他看來,婚姻就是結兩姓之好,宋乾喜歡魏宛央大可在外面安個小家,何必娶進門,白白占了正妻的名頭?
當初他第一反應就是不同意,笑話,一個混娛樂圈的兒媳婦,不是往宋家臉上抹黑?
宋元山倒是想阻止,但他如今權柄不在,也隻能想想而已。
大兒子羽翼漸豐,小兒子又死得凄慘,他自己更是大病一場,可以說從鬼門關勉強撿回一條命,倒也看開了。
關鍵是,不看開也沒辦法。
如今他做不了宋乾的主,而方雅琴對這個兒子更是言聽計從。
再加上曉樂的存在,最終他們選擇接受。
如今才能這般歡歡喜喜地迎賓,即便心裏還有疙瘩,但也絕對不能在外人面前鬧笑話。
關起門來他們可以說魏宛央不好,但站在人前就必須把面子繃緊了!
方雅琴當即收起面上的失态,保持微笑。
宋元山也心神微斂,轉而斟酌起賀淮的那番話——
“他啊,最近迷上了教書育人,勁兒大着呢!”
教書育人?
沒一會兒,秦澤言也帶着女伴到了。
他今天一身白色西裝,配上溫和儒雅的外表,就像童話裏走出的白馬王子。
女伴是他一個堂妹,小鳥依人地跟在男人身邊,乖順聽話。
“伯父、伯母,恭喜。”
“裏面請——”
微微颔首,二人入内。
最後到的是沈春江和楊岚夫婦,比起前兩家派小輩出席,這二位卻親自來了,不明所以的人覺得是看重,可聯想到沈家這幾個月的近況,都隐晦地交換着眼神,心照不宣。
沈如深陷“輻射珠寶”事件,據說已經被發配到粵省,短時間内很難在甯城看到她。
而沈嫣病倒,如今還在醫院躺着,昏迷不醒。大家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但結果就足夠令人震驚。
甯城沈家,好女成雙。
如今這兩朵姐妹花先後出事,而沈謙還要負責收拾爛攤子,可見不是不派小輩出席,而是沒有小輩可派!
楊岚今天顯然精心打扮過。
一襲月白色旗袍,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妝容精緻,顧盼生輝,親昵地挽着西裝筆挺的沈春江,宛若一對模範夫妻。
衆人不動聲色觀望,見二人容光煥發,分辨不出絲毫勉強與沮喪之态,紛紛猜測,沈家可能還沒到他們想象中窘困的地步。
可誰又知道,這夫妻二人一個比一個會裝?
楊岚會出現,是她主動要求的。
自從上次醫院門口,司機暗示她沈春江在外面很可能養了别的女人,她就不敢再掉以輕心,當天晚上就回了家,也把沈春江叫了回來。
這之後,她就主動減少了去醫院的次數,隻吩咐傭人和新請的護工照顧好沈嫣,全副精力投入到沈春江身上。
宋家婚宴這樣的場合,她當然要露面,借此宣示自己正宮娘娘的地位,讓那些不要臉的狐狸精知難而退。
沈春江不是不知道楊岚在打什麽主意,但他卻沒有拒絕,反而順水推舟,精神飽滿地出現在這裏,一來是他對楊岚還有幾分尊重,畢竟是結發夫妻,哪怕當年跟郦曉芸感情最好的時候,他都從沒想過要離婚。
二來,他雖然及時封鎖了沈嫣被判刑的消息,但還是傳出了風言風語,導緻集團股價波動不穩,如今大大方方現于人前,謠言自然不攻而破。
兩人各懷心思,但最終目标卻一緻。
都是想讓外人看到夫妻和睦的一面。
“沈總來了,真是稀客!”宋元山夫婦含笑上前。
“言重了,恭喜恭喜。”
方雅琴拉着楊岚的手說話:“怎麽不見阿謙?”
“他最近忙壞了,稍後才到。”
彼此寒暄一番,最後由宋元山夫婦親自引着沈春江夫妻入内,不管什麽原因,他們能來就是給了宋家天大的面子,該盡的禮數必須周全。
……
沈婠到的時候,大部分賓客都已列席。
她把車鑰匙交給酒店侍者,提着裙擺往裏走。
湖藍色長裙,V領下挖,單邊高開叉,露出修長的天鵝頸。
行走間,裙擺開合,一雙美腿若隐若現。
嚴格說來,這是明達周年酒會,權六爺主動邀舞,沈婠一戰成名之後,首次出席甯城上流交際圈的的活動。
由于她不是跟沈春江和楊岚一起來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沈三小姐”的身份,不過出于愛美之心,多看了幾眼而已。
“這是哪家的千金?以前怎麽沒見過?氣質真好。”
“不能吧?你見千金小姐不跟着父母,自己落單來的嗎?”
“估計是娛樂圈哪個新出道的小明星吧?”
“别說還真有可能!這新娘子不就是那個圈兒裏的人嗎?請一些戲子到場,也不怕丢了宋家的臉面。”
“有些人啊,就是喜歡酸。娛樂圈怎麽了?想當年韓朔不也風風光光嫁入豪門,如今拍戲、生活兩不誤,俨然人生赢家。”
“嗤——魏宛央能跟韓朔比?人那是影後級别,這位又算什麽?”
“你還别小看了她。飛揚娛樂新任總裁,上個月三十億票房收官的《星際逃生》就是她做制片人,如今也算圈子裏有資源有人脈的女大佬。”
“得了吧,誰不知道飛揚娛樂原本就是宋家的!說到底,還不是靠男人上位,宋乾這回應該下了血本。”
“那之前飛揚娛樂怎麽不見有大動作?偏偏魏宛央接手以後水漲船高?厲害的人從來不挂在嘴上,都是用成績說話。”
“……”
這些人從沈婠的身份,發散到對魏宛央這個人的評價,在面紅耳赤的争執中,早就忘了最初的關注點隻是沈婠這個人。
但方雅琴例外。
在明達周年酒會上,她是見過沈婠的,與楊岚交往的時候,又多次提及,她便對這個不光彩的私生女多了幾分關注。
如今,才能一眼就把人認出。
方雅琴站在原地,原本帶笑的臉上多了幾分嚴肅。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請帖名單上沒有單獨邀請她,若是和沈春江夫婦一起來還說得過去,可如今隻身一人……
方雅琴眼中閃過鄙夷,又是一個削尖腦袋,想往這個圈子鑽營的女人。
眼看沈婠越來越近,她沒有像之前招待其他賓客那樣熱情帶笑,反而冷着一張臉等沈婠主動開口打招呼。
可惜——
方雅琴不把沈婠放在眼裏,沈婠也沒拿她當回事兒。
原本還想出于禮貌打個招呼,可對方不稀罕,她也不強求。
兩人擦肩而過,眼神不曾交彙,所以沈婠沒看到方雅琴那一瞬間的愕然,方雅琴也沒看清沈婠眼底的輕蔑與不屑。
“站住!”
沈婠充耳不聞,步伐從容,裸色高跟鞋襯得她本就白皙的腳背仿佛在發光。
“沈婠!你沒聽見我說話嗎?!”
她腳步一頓,轉身回眸,恰好對上方雅琴隐含怒意的眼神:“您……在跟我說話?”
“……”
“不好意思,賓客太多,您之前又被指名道姓,我還以爲是叫其他什麽人。”
“詭辯!”
沈婠輕輕一笑,并未動怒。
兩人的反應形成鮮明對比。
“宋夫人有事嗎?”
方雅琴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不善:“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當然是來參加宋先生與魏小姐的婚禮。”
“是嗎?”
沈婠偏頭,莞爾帶笑:“難道還有其他什麽說法?”
“呵,就怕有些人是來掐尖兒,露臉,勾勾搭搭。”
能夠受邀出席這場婚宴的人無不在各自領域頗有建樹,或者家世優渥的佼佼者,随便搭上一個,就夠沈婠下半輩子倚仗了,那麽千方百計混進來也有了解釋。
沈婠笑意稍斂,但仍然保持着極好的涵養:“宋夫人可能有所誤會……”
“誤會?那你怎麽解釋不跟家裏人一起來,卻一個人出現在這裏?”
楊岚的脾氣是絕對不允許這個私生女出現在這種場合,也就是說,沈婠背着沈家偷偷來了!
認定這一點之後,方雅琴根本沒給沈婠開口的機會,便夾槍帶棒,毫不留情。
沈婠臉上笑意盡收,反問:“我爲什麽要跟家裏人一起?”
方雅琴被她理直氣壯的模樣氣笑了:“就沒見過比你還不要臉的人!私生女的身份本來就不光彩,我要是你就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永遠不要出來丢人現眼。可你倒好,大搖大擺。”
沈婠:“宋夫人就這麽言之鑿鑿?”
方雅琴冷笑。
卻聽她輕聲一歎,自顧自開口:“我不跟他們一起來,是因爲我個人收到了請帖,當然是以個人名義到場祝賀。隻不過目前看來,宋夫人好像不太歡迎我,”前面軟綿綿,似歎非歎,倏爾話鋒一轉,擲地有聲:“難道這就是宋家所謂的待客之道?今天可算大開眼界了!”
“你?個人收到請帖?真是說謊不打草稿!我怎麽不記得單獨給你發過請帖?!”
“你沒給我發過請帖,但是新娘給我發過啊。”似笑非笑。
方雅琴笑容一僵。
就在這時,身穿白色婚紗的魏宛央從裏面出來,提着裙擺,快步行至沈绾身旁,眼中笑意與臉上熱情不加掩蓋。
“婠婠,太好了……我還以爲你不會來。”
“好朋友的大喜之日,就算再不受歡迎,也要厚着臉皮來讨一杯喜酒喝才行。”
“不受歡迎?”魏宛央秀眉輕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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