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巴黎總共九層,對外開放的隻有下六層,上三層據說是大老闆的私人地盤,連經理級别的員工都不得随意踏足。
層數越高,代表的私密程度就越強,客人的身份也越貴重。
所以,上到坐台小姐、包廂公主,下到服務生、啤酒妹,一個個都削尖了腦袋想往更高樓層擠,萬一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呢?
郦曉昙一聽沈婠要去六樓,雙眼流露狐疑之色,可轉念一想,這位富二代千金小姐又不缺錢花,何必上趕着倒貼?
沈婠:“找人。”
“誰?”
“這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跟我上去。”
“要去你自己去,幹嘛非得拉上我?”女人皺眉,後退兩步,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郦曉昙雖然和沈婠有些交情,但不代表她會爲了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去挑戰夜巴黎的權威,破壞裏面的規矩。
上次她铤而走險幫沈婠抹去周馳的檔案記錄,差點沒命,這次說什麽都不會幹這種蠢事了!
“爲什麽拉上你?”沈婠咂摸着這句話,似笑非笑,“你不知道嗎?”
女人目光微閃:“知道什麽?你……”
下一秒,冰涼的觸感貼上側頸,郦曉昙整個人僵住。
刀、刀片!
“沈婠,你瘋了?!”她犟着脖頸,下意識後仰,連呼吸都變得遲滞輕緩,生怕動靜太大割傷皮膚。
沈婠稍加用力,薄薄的鋒刃便緊貼着女人頸部動脈,隻需輕輕一劃,就能立馬見紅。
她的個子本就比郦曉昙高,此時站在對方身後,單臂微屈,以挾持的姿勢半環住對方肩胛,笑容凜冽——
“現在知道了嗎?”
“知、知道……你能不能先放開?”
“那你要不要帶我上去呢?”
郦曉昙恨恨咬牙,卻不得不點頭,“帶!”
“走吧。”
恰好這時電梯到了,沈婠松開她,“你要是敢逃,或者喊保镖,不妨試試。看你的腿快,還是我手裏的刀片快。”
郦曉昙臉色一白,剛到嘴邊的呼救聲慢慢地、悄悄地咽了回去,最後隻能在電梯門合上的瞬間,眼睜睜看着一個保镖從面前走過,她卻連叫聲“救命”的勇氣都沒有。
第一次覺得安保不夠到位。
第一次發現沈婠是個魔鬼。
電梯上行過程中,沈婠雖然沒再拿刀片貼着女人脖子,但還是不動聲色抵住了對方後腰。
郦曉昙隻穿一件薄薄的吊帶,露出一截白皙小蠻腰,正好方便沈婠。
“别亂動,雖然這一刀劃在腰上比劃在脖子上要好那麽一點,就算留疤也可以用衣服擋住。但對于靠身體吃飯的人來說,仍然是不可忽略的緻命缺陷。所以,老實點,帶我上去,你就平安了,否則……”
女人下意識挺直後背,但腰上那抹冰涼的觸感依舊如影随形。
郦曉昙徹底崩潰。
她第一愛錢,第二愛的就是自己這具美好的身體。
可現在沈婠一個舉動稍有差池就足以毀掉她最愛的兩樣東西——
沒有身體,她就掙不了錢;沒錢,她也做不了SPA、光子嫩膚……無法維持身體的最佳狀态。
“我上輩子是不是跟你有仇啊?你要這麽對我?”女人眼眶微紅。
沈婠一頓。
就在郦曉昙以爲對方不會回答的時候,一聲輕飄飄的“也許吧”傳入耳中。
“……”
電梯中途無停,直達六樓。
叮!金屬門打開,兩個五大三粗的保镖上前,見郦曉昙帶着沈婠,齊齊一愣:“女的?”
郦曉昙點頭:“對。”笑容有點僵。
沈婠看着都覺得假,輕咳一聲,以示警告。
保镖:“什麽名字?訂的哪個包間?”
郦曉昙:“她沒有預約,是七号房的客人讓我帶上來的。”
“七号房?”
“嗯,姓江。”
兩個保镖對視一眼,甲說:“稍等。”然後拿着手機背過身去,明顯要向七号房的客人請示。
乙站在原地,緊盯二人。
沈婠挑眉,餘光掃過郦曉昙,卻見女人笑意不改,一派鎮定。
很快,甲轉回來,把手機遞給郦曉昙:“江老闆找你。”
後者擡手接過:“江老闆,我是阿昙……對對對,您要的小姐妹,我這不是給您帶上來了?行,這就來……”
保镖放行,躬身爲兩人指路:“這邊——”
“謝啦。”郦曉昙一個媚眼兒抛過去,保镖甲面無表情,視線卻落在女人堅挺的胸脯上,帶着幾分垂涎的意味,保镖乙順手往她腰上掐了一把。
郦曉昙習以爲常。
可沈婠卻也一副淡定的模樣,這就讓人不得不驚訝了。
“你好像對……對這裏很熟?”
知道聘用人員會被秘密記檔留存,也清楚二樓及以上會有保镖盤查,更深谙歡場的潛規則和桃色地帶。
不說其他,單看沈婠方才的表現,若換成普通的良家婦女隻怕早就感覺不适,或皺眉,或惡心,或厭惡,總之對這種揩油的行爲都不會太友好。
沈婠卻跟沒事人一樣,眼睛都不帶多眨一下,仿佛見怪不怪。
郦曉昙差點想問:“你是不是在這兒待過?”可話到嘴邊,她才恍然驚覺這個問題有多蠢。
富家千金會來這種地方賺皮肉錢?
别搞笑了!
沈婠冷冷看她一眼,“你的問題太多了。”
聒噪。
“……”
穿過走廊,左拐第二間,就是七号包房。
沈婠目不斜視,徑直往前。
郦曉昙皺眉,“你去哪兒?不是要找人嗎?再往前就是安全通道,連鬼都沒有!”
沈婠止步,收起刀片,“現在你安全了。”
郦曉昙微愣,把人拽回來,低吼,“你到底想幹嘛?!我警告你,别出了事又像上次那樣把我拖下水!”
“哦,那你最好祈禱我不要出事。”
沈婠一邊觀察地形,一邊聽着耳機裏傳來的動靜,那頭似乎在經曆過短暫的休息後,又開始上演新一輪的争鬥戲碼。
不同于之前言語上的争吵,這次還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哐啷聲。
動手了!
沈婠眼神驟凜,顧不上與郦曉昙多說,徑直朝安全通道跑去。
她上次來就發現六樓有勾連上三層的秘密通道,作爲緊急逃生的後路而存在。換言之,就是爲宋景這樣的大佬必要時候脫身所準備的。
郦曉昙站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着沈婠消失在安全門後,就像她從來沒有出現在六樓,出現在她眼前,也不曾拿着刀片面無表情說出那些恐吓威逼的話。
突然,面前七号包間的門打開,一個醉态踉跄的男人出現在眼前。
“阿昙?你可算來了!我還正準備出來找你,那什麽趕緊的,江老闆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一會兒你可得放聰明點,順毛捋,懂不?他要是想玩……你就陪陪他。”男人說得隐晦,一副“大家都懂,心照不宣”的樣子。
郦曉昙勉強扯出一抹笑,點了點頭,臉色卻隐隐泛白。
“對了,你帶上來的小姐妹呢?”男人朝她身後看了看,“怎麽沒人?”
“她肚子不舒服,已經跑了好幾趟廁所,我怕唐突了江老闆,所以又讓她回去了。”
“行吧行吧,隻是一會兒你可能要……咳……辛苦點……”
郦曉昙就着男人拉扯的力道進了包房。
砰!
門合上。
……
七樓,原本整潔高雅的會客廳此時一片狼藉。
茶幾翻了,煙灰缸碎了,文件掃落滿地。
權捍霆和宋景都是練家子,破壞力可想而知。
砰——
一記重拳落到宋景嘴角,權捍霆還來不及收手,就被對方踹開,捂着胸口後退兩步才堪堪穩住。
“老六,打人不打臉,你的規矩都他媽被狗吃了?!”
“君子動口不動手,二哥,是你先堕落。”那也怪不得我。
兩人又開始新一輪的拳腳攻擊。
明明各自身上都有武器,卻默契地不用,反而選擇赤手空拳、近身肉搏這種最原始的方法。
而且還不讓下面的人幫手。
所以,偌大的會客廳就出現了這樣一幕——
兩個大佬拳腳相加,個頂個的狠;手下卻分成兩撥,各列左右,除了觀戰,還負責默默打Call。
楚遇江:“咱家爺的拳腳功夫又精進不少。”
淩雲點頭,表示贊同:“但是二爺也不差。”
何止不差?
比起以前,宋景在攻守兩方面都更爲老練。
兩人棋逢對手,實力相當,隻怕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個勝負。
“之前不是說二爺出家了?”淩雲皺眉,似乎遇到難題。
“所以?”
“出家人不該放下屠刀嗎?可他怎麽越來越能打?”
楚遇江沉吟一瞬:“可能……在少林寺出的家?武僧,了解一下。”
淩雲嫌棄地撇了撇嘴,他拒絕跟智障講話。
而另一邊,阿狸注視着宋景與人纏鬥的身影,眼中逐漸浮現出擔憂的神情。
阿沖:“狸姐,爺能赢嗎?”
“不知道。”
“這人誰啊?”他的視線落到權捍霆身上,“爲什麽叫爺‘二哥’?”
阿狸轉頭,涼飕飕看了他一眼:“管好你那張嘴,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一米九的大漢慫慫地打了個寒顫。
他就是問問而已,要不要這麽兇……
“原來你還記得!”宋景動了動脖頸,目光陰沉。
權捍霆皺眉,他剛才用的那招是當年大哥教的:“爲什麽不記得?”
“看來,真的不能指望一頭白眼狼會内疚悔恨。”
“當年大哥的事……”
“閉嘴!你不配提他!”宋景渾身氣勢驟變,如果說剛才他是點到即止的俠客,那麽現在他就變成了渾身殺氣的魔頭。
權捍霆站在原地,不過須臾之間對方一記淩厲的腿風掃過,他用手臂護住面門,重擊來臨的瞬間急速後退,才驚險避開。
宋景是來真的!
權捍霆眼神驟冷,當即奮起還擊。
他還從來沒有站着挨打的份兒,即便大哥的死他确實要負一定責任,但也并不意味着宋景可以用這個理由對他進行堂而皇之的共計。
不就是打架?
誰怕誰?
……
楚遇江面色微變:“不對!他們玩兒真的了。”
力道,招式,還有宋景幾次想要掏家夥的舉動都在說明,這已經不是小打小鬧。
淩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大佬對大佬,小兵打小兵。”
話音剛落,兩人就朝對面的阿狸和阿沖發起猛攻。
阿狸最先反應過來,和楚遇江纏鬥在一起。
阿沖慢了半拍,被淩雲一拳打在鼻梁上,頓時溫熱的液體從鼻孔蜿蜒而下,擡手一摸,紅的。
“靠!你們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幹死你丫丫的——”說着,揮拳反擊。
淩雲後退兩步站定,完美避開他的殺招,然後笑着勾了勾食指,滿眼挑釁,一臉嚣張。
“來啊,大塊頭!”
“你——”阿沖怒目圓瞪,他人長得壯,力氣也大,一拳下去能直接把人骨頭打斷。
而淩雲恰好和他相反,個子不高,年紀也小,尤其生了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看上去毫無攻擊性。
可事實卻是——
阿沖仗着自己一身蠻力,直接和淩雲硬剛,兩拳相接,各自後退。
淩雲笑意不改,阿沖卻虎口發麻,連同手臂肌肉也一并抽搐。
這是什麽怪物?!
力氣居然比他還大?!
阿沖震驚了。
淩雲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他最喜歡看人驚成沙雕的樣子。
“再來!”
阿沖不敢再輕敵,嚴陣以對。
亂鬥爆發,戰況膠着。
突然,砰的一聲——
世界安靜了。
剛邁入會客廳大門的沈婠腳下一滞,眼神也有一瞬放空,然後,以更快的速度往裏跑去。
權捍霆,你千萬不能有事……
混亂的現場,動作凝固的衆人。
沈婠第一眼就看到宋景手裏的勃朗甯,而權捍霆就在槍口正對的位置,身體半躬,手緊捂住腹部,嘴角一抹鮮紅正靜靜淌落。
沈婠眼眶泛紅,目眦欲裂。
但她沒有尖叫,也沒有哭,默默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瓶紅酒,反扣住細長的瓶頸,然後,在衆人都未及反應的當下猶如一縷遊魂出現在宋景身後,砰——
伴随着一聲巨響,酒瓶碎裂,香氣混合着血腥彌散在空氣中。
宋景愕然回頭,對上阿沖勉強又難看的笑容:“爺,我那啥……皮厚,不怕砸。”
說完,兩眼一翻,猶如大山崩垮,暈倒在地。
随着阿沖的倒下,露出手裏還握着半截瓶頸的沈婠。
宋景眼神一愕。
女人卻不曾說話,在兩人目光相接的瞬間,沒有任何征兆地向宋景再次發起攻擊。
剛才有阿沖當肉盾,宋景逃過一劫,沈婠不信他還能逃過第二下。
而事實是,他的确沒能逃過。
宋景自問他的警惕性不低,反應也不慢,可他非但沒能察覺沈婠的靠近,讓她有了第一次得逞,還在發現她靠近之後,硬生生挨了這第二下。
雖然他及時側身,躲過了緻命的頸部,但尖銳的玻璃瓶頸還是在他手臂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二爺!”阿狸沖上去,下一秒,對着沈婠猛然出拳。
沈婠後退,猶如積蓄力量的野豹,一拳攻向對方太陽穴,眼中湧現的殺意令人心驚。
阿狸面色一白,這一拳下去,她恐怕不死也殘。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宋景突然出手,替她扛了這一拳,眼神驟凜,開始對沈婠發起攻擊。
男人和女人之間,力量差距到底懸殊。即便沈婠占盡先機,兩招下來也明顯變得吃力。
但她卻不閃不避,在硬抗下對方力量的同時,還在尋找機會反攻。
簡直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用身體獻祭,别人傷她七分,她勢必要還回去五分,哪怕以命爲代價,也要讓對方損失慘重。
宋景還從沒見過一個女人,能狠到這種地步。
對别人狠,對自己更狠!
他和她就像一頭狼和一條蛇,明明狼已經踩住蛇的三寸,可蛇還在想方設法去咬狼的氣管。
哪怕蛇身撕裂,命已不在,毒牙也勢必紮進狼的喉嚨,緊緊不放。
------題外話------
還有更,十二點!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