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明達周年酒會上,他就與這姑娘有過一面之緣。
當時,向來不愛出席這種場合的老六破天荒現身,還高調地請沈婠共舞一曲,他就知道這兩人的關系恐怕非比尋常,遲早得有大發展!
這不,還真讓他給說中了。
胡志北滿懷欣慰,賀鴻業又何嘗不是?
想想老六那龜毛又倨傲的性子,就算仙女下凡都不一定能入他的眼,如今總算找到個稱心如意的可人兒,反正從兩人進門到現在,賀鴻業嘴角的笑容就沒斷過。
再看沈婠這姑娘,年輕漂亮,美麗高挑,第一印象有些冷傲,眉目之間沉靜淡漠,可相處下來卻又發現并非那等難以接近的高嶺之花,一舉一動竟有種罕見的大氣與磊落,頗具男子氣概。
看似小家碧玉,娟秀溫雅,實則胸有丘壑,深藏不露,這樣的女人注定不會蝸居于室,當個安分的家庭主婦。
就是不知道老六能不能hold住這樣的“大女人”?
當然,這些賀鴻業隻能在心裏琢磨,并不打算說出來。
再親密的兄弟,彼此之間也要适當保留,如此,情意才會更加長久。
更何況,沈婠确是個好姑娘,沒準兒他家老六就喜歡這種類型呢?
愛情這回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别想指手畫腳,乖乖站着鼓掌就好。
“弟妹,這杯我先幹爲敬,你随意。”
言罷,賀鴻業仰頭,酒杯見底。
比起胡志北的利落不羁,他卻是從容溫吞,中年男人的魅力如影随形。
沈婠勾唇,同樣一飲而盡。
權捍霆坐不住了:“寶寶,這是白的,不是啤酒,你少喝點。”
他聲音不大,可那聲寶寶還是讓陸深、邵安珩、賀鴻業等人聽個正着。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六哥/老六!
肉麻死了。
“沒關系,我有分寸。”沈婠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權捍霆眉心非但不見舒展,反而擰得更緊。
沒道理跟胡志北、賀鴻業喝了,不跟陸深、邵安珩喝,所以,接下來沈婠又喝了兩杯。
淩雲和楚遇江見狀,有點蠢蠢欲動。爺嫁出去了,他們高興啊……
結果被權捍霆一記涼飕飕的眼神瞪過去,瞬間歇菜,不敢再灌沈婠。
反倒沈婠站起來,主動陪他倆喝了一杯。
依舊是一口悶。
胡志北看得兩眼放光,滿眼驚奇:“弟妹酒量不錯啊?”
“還行。”一個不算驕傲,但也不謙虛的回答。
胡志北頓時來勁了,先給自己滿上,再對沈婠舉杯:“咱再喝一個?”
“好啊。”
“不準喝!”權捍霆一把奪過她手裏的酒杯,往桌面一放,白色酒液滌蕩而出,浸濕了淺黃色桌布。
全場一寂。
胡志北輕咳,眼神有點發飄,明顯心虛了。
咕哝道:“臭小子還挺橫……”
權捍霆丢給他一記警告的眼神。
胡志北冷哼:“沒大沒小。”
權捍霆回嘴:“爲老不尊。”
賀鴻業見狀,趕緊跳出來打圓場,“那個……弟妹酒量好,多喝幾杯應該也沒什麽大礙!”
“四哥錢多,丢它幾個億到甯江打水漂應該也不礙事。”
賀鴻業:“……”
陸深抿着嘴角,暗搓搓偷笑。
邵安珩沒那麽慫,直接笑出聲,還感慨地說了句:“四哥道行還欠,記得回去勤加修煉。”
賀鴻業:“……”一個兩個都是落井下石的魂淡!
最後,沒人再敢找沈婠喝酒,開玩笑,她旁邊那尊煞神可不是吃素的!
中途,賀鴻業手機響了,“接個電話。”說完,離開座位,出了包間。
再進來的時候,多了一個人。
“阿淮,這位之前你見過的,”賀鴻業朝沈婠擡了擡下巴,示意兒子,“叫六嬸。”
賀淮隻不過剛跟客戶吃了頓飯,離開的時候又剛好碰上站在走廊打電話的老頭兒,最後被親爹半拉半拽、神秘兮兮地帶進包房,說是要見一個十分重要的人。
他糊裏糊塗地跟進來,繞過阻隔屏風,第一眼就看見坐在桌後安靜吃飯的沈婠。
就在他以爲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産生幻覺的時候,他爹突然開口,讓他對着朝思暮想的姑娘叫“六嬸”?!
搞什麽東東?
賀淮覺得,他剛回國,可能時差還沒倒過來。不然怎麽會大白天做夢?還是如此詭異的場景。
啪——
賀鴻業一巴掌下去,賀淮肩頭一痛。
“你小子愣着幹嘛?開口叫人啊——”
正是這突如其來的疼痛讓賀淮回歸現實,原來,不是做夢?
“爸,你說……六嬸?”他勉強扯出一抹笑,不去看沈婠和權捍霆之間過于親密的距離,也刻意忽視權捍霆往她碗裏夾菜的動作,都是誤會,都是假的……
他一遍遍暗示自己,不斷催眠。
賀鴻業并未察覺兒子的不妥,笑呵呵道:“聽不懂啊?笨兒子!你六叔和沈婠在一起了,從今往後,你得叫人一聲六嬸,不許沒大沒小,聽見沒有?”
賀淮如遭雷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坐下來,又是怎麽一杯接一杯往肚子裏灌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席已經散了,而沈婠也不見了。
他坐在自家老頭的車裏,車窗半降,夜風輕拂臉龐,吹散了酒氣,仿佛也卷走了醉意。
“醒了?”賀鴻業沉聲開口,時常帶笑的眼中此時一片冷肅。
賀淮讷讷叫了聲:“爸……”
“你小子今晚怎麽回事?讓你過來是喝酒買醉的?哦,還嫌跟客戶喝得不夠,非得不省人事才滿意?”
賀淮垂眸,神情落寞。
“說話!擺一副死樣子給誰看?”
“……哦。”
“嘶!老子讓你說話,你就哦一聲,小子,你這态度是不是有點問題?”
賀淮安安靜靜地坐着,平時早就跳起來和老頭兒針鋒相對,眼下卻仿佛被抽掉了精氣神兒,蔫了吧唧的。
良久,才憋出一句:“我不想說話。”
這回賀鴻業破天荒沒有生氣,而是輕聲一歎:“别告訴我,你對沈婠有想法。”
賀淮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我怎麽就不能對她有想法?”
“她是你六嬸!”
“放屁!六叔娶她了嗎?啊?男未婚,女未嫁,我憑什麽不能對她有想法?”
賀鴻業狠狠一怔,他将兒子眼底的不甘與掙紮,看得一清二楚,也正因如此,才格外擔憂。
作爲男人,他也有劣根性,紅顔知己不少,所以在教育兒子方面,尤其女色這一塊并未過多限制。
臭小子喜歡玩,喜歡刺激,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快,這些他都知道,也未曾出手幹涉,反正他年輕的時候也沒少花叢裏打滾兒。
男人嘛,趁年少,不狂一狂怎麽說得過去?
偶爾還頗爲驕傲地想,兒子比他有出息。
賀淮一直沒收心,那他也縱着,隻要不翻船,一切好說。
如今看來,倒不一定了……
“你對沈婠,認真的?”
賀淮平靜下來,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氣,酒精上臉,雙頰漲紅:“我特麽就沒對一個女人這麽認真過!”
賀鴻業一默:“……什麽時候開始的?”
“反正比六叔早!”這話有賭氣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不甘。
“那你想怎麽辦?”
賀淮眼神一滞,目露茫然,他想怎麽辦?
又能怎麽辦?
賀鴻業掏出煙盒,遞給他一根,“要不要?”
賀淮接過來,顫抖着手扣下火機,點燃。
白煙袅袅,模糊了英俊的眉眼。
賀鴻業笑罵:“瞧你那點兒出息!”
說着,也給自己點了一根兒。
父子倆就靜靜坐在車裏,吞雲吐霧,半晌無話。
“阿淮,有件事你要弄清楚,她已經和老六在一起了,看上去,感情不錯,相處和諧,恐怕很難拆開。”
而且,你也沒那個本事拆。
想從權捍霆手裏搶人,何止是“不容易”,嚴重一點恐怕要丢命。
“爸,”賀淮把煙頭丢出窗外,“你想說什麽?”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你也不是玩不起的人,女人如衣服,這件沒了,還能重新買一件。”
“花那麽多,可沈婠隻有一個。”
賀鴻業嘴角抽搐,一腳踹過去:“裝什麽文藝青年,說人話!”
賀淮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蔫耷下來:“老頭兒,我不甘心……”
“呸!有什麽不甘心?你輸給了權捍霆,不是别人,是權捍霆!”
賀淮一頓。
“所以,兒子啊,你不虧。”
“……”
賀鴻業不知道想到什麽,忽地感慨起來:“想你老子我,都還沒試過跟他搶女人呢,你倒是搶在前面了。”
“……”老頭,你不覺得自己歪樓了嗎?
“再來一根兒?”賀鴻業又掏出煙盒。
“來就來!”
兩根煙抽完,賀淮徹底冷靜下來。
賀鴻業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開始正兒八經交代:“不是我這個當爹的小看你,而是你跟權捍霆根本沒有可比性,我要是沈婠,也會選老六。”
紮心了,老鐵!
賀淮兩眼瞪得溜圓:“不是……你這安慰人,還是損人呢?”
“我在教你認清現實,俗稱,撒泡尿照照自己。”
賀淮:“……”
“總之,你不準再惦記沈婠,從今往後,她就隻能是你六嬸了。”
“那萬一她跟我六叔分手……”
“看老六對她那寶貝勁兒,你覺得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那也不是沒有……”這話,賀淮說得底氣不足。
他想,如果自己是女人,會選……
呸!
他才不要想!
他是男人!男人!純爺們兒!
賀鴻業挺心疼自家崽崽的。
無往不利的花花公子,折在一朵帶刺的薔薇手裏,偏偏這朵薔薇已經有了更強大的主人庇護,根本奈何不得。
“往後,憑我跟老六的關系,你和她少不得碰面,時間一久應該也就習慣了,咳,雖然過程有點殘忍了哈。不過爹相信你,很快就能爬起來,繼續花天酒地。”
賀淮想哭。
他可能攤上個假爹。
“最後一個問題,”賀鴻業突然嚴肅起來,“沈婠有沒有對你暗示過什麽?”
“啊?”賀淮有點懵。
“簡單點說,沈婠有沒有對你做出什麽模棱兩可的承諾,或者那什麽……有意無意的身體接觸?”
賀鴻業想了半天,到底沒能把“備胎”兩個字說出口。
嗯,兒子那顆脆弱的小心髒還是要好好保護起來。
賀淮愣了稍許,然後反應過來。
忙不疊搖頭:“婠婠跟我以前交往的那些妖豔賤貨不一樣!”
賀鴻業:“……”呵呵!你還知道你以前交的都是些妖豔賤貨啊?
“她沒有暗示過我,甚至連一點特殊對待都沒有。在她眼裏,我恐怕跟一個普通朋友沒什麽區别,是我一廂情願……”
越說,鼻子越酸。
賀淮眼眶通紅,“就算我送花表白,她也不爲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