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沉默的姿态在沈嫣看來就是一種心虛!
“莫非……你不知道爺爺的生日?”
“夠了小嫣。”沈春江擰眉,“好好吃飯。”
“爸——你别生氣嘛!我就問問而已,原來她真沒準備禮物啊?”說着,戳了戳碗裏的飯,似有氣憤,小聲咕哝道,“爺爺生日呢,一年才一次,我當然想他老人家高興點,可有的人也太不用心了……”
粉唇嘟起,字裏行間帶着對老爺子的心疼。
沒有人會覺得她咄咄逼人,不過是天真單純,童言無忌。
果然,沈宗明臉上浮現出一抹和藹的笑容,正準備開口,卻被沈婠打斷——
她連連擺手,慌忙辯解:“不是的……我知道爺爺生日……”
“你既然知道,那禮物呢?”沈嫣冷笑,眸底略過一道暗芒。
越解釋越錯,越狡辯越慌,如果之前還能用“不知者不罪”蒙混過關,那麽現在沈婠一句話已然将自己逼上懸崖。
可真蠢呐!
要麽不孝,要麽承認撒謊,無論哪種情況,都會招緻沈宗明厭惡,除非她能空手變出禮物來。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沈嫣優雅地擦了擦嘴,借以掩蓋唇角幸災樂禍的笑容。
所有目光霎時朝沈婠聚攏,包括一直未曾開口的沈謙。
少女在衆人的注視下,仿佛更緊張了,從她攥緊刀叉、隐隐顫抖的手便知此刻内心的忐忑與慌亂。
沈宗明收回目光,雖說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孫女沒什麽感情,卻也難免失望,一句“算了”正當醞釀,餘光卻猛然瞥見少女擡頭的動作——
一雙清湛黑眸泛起粼粼波光,竟顯出幾分幽邃,繼而轉向上首端坐的老爺子。
深呼吸,拿出一方……綢帕?
“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原本不想拿出來丢人現眼,”少女抿了抿唇,看向對面的沈嫣,接着露出一個柔美的微笑:“但姐姐說得對,心意爲重,價格其次。”
“你以爲随便拿張帕子,再說幾句話,就能當成生日禮物送給爺爺?誰知道是從哪兒扒拉出來的?”沈嫣譏諷。
少女目光一黯,動了動嘴唇,卻終究沒有出言辯駁。
也許,真的丢人現眼了……
不知道爲什麽,沈謙居然能夠從少女的神态和動作解讀出她此刻内心的想法。
“我看看。”
骨節分明的大掌映入眼簾,沈婠乖乖将綢帕遞過去。
男人拿在手中端詳,頃刻,驟然擡眸,淩厲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帶着幾分審視與研判,隐隐戒備。
沈婠一臉茫然。
她……又做錯什麽了嗎?
“阿謙,怎麽回事?”
“爺爺,如果我沒認錯,這方綢帕上的圖案應該是蘇繡……”
在機器生産和流水線制作已經規模化的現代社會,對收藏家以外的人來說,“刺繡”二字是僅存于古籍上的原始工藝。
尤其,在匠人們一脈單傳的前提下,真正的刺繡技能僅掌握在少數人手裏,而其中最爲著名的蘇繡,傳人更是鳳毛麟角。
如今能稱得上正宗“蘇繡”的作品,已經被财力雄厚的收藏家瓜分,現世的極少。
然,物以稀爲貴,越少的東西,就越受人追捧。
沈老爺子便是其中之一。
用他自己的話講,“硯中極端,繡中唯蘇。”
硯台裏,隻愛端硯;刺繡中,唯崇蘇繡。
而沈謙手上這一方小小的綢帕,上綴圖幅便是正宗蘇繡而制。
“哥,拜托你靠譜一點,OK?她怎麽有錢買得起蘇繡?肯定是赝品。”沈嫣表情誇張,眼角眉梢暗含奚落。
沈謙搖頭,“不是赝品。而且,不是買的。”
沈嫣作勢來拽,被男人輕輕避開,轉手遞給老爺子:“您看看吧。”
沈宗明作爲其中行家,早已練成火眼金睛,不消片刻便點了點頭,肯定大孫子的判斷:“是真的。”
沈嫣難以置信,噌的一下站起來,隔着餐桌扣住沈婠的手:“好啊你,居然是個小偷!”
沈婠愕然:“我不是!”
“那這帕子怎麽來的?你說啊——”反正打死她都不信,沈婠這個窮鬼有錢買藏品當賀禮。
“我自己繡來送給爺爺的!”沈婠突然發力,甩開她的手。
沈嫣倒抽涼氣,差點一個踉跄跌坐在椅子上,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沈婠卻一改柔弱的姿态,紅着眼眶,近乎咆哮:“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你不能污蔑我!”
此話一出,全場被少女驟然爆發的強勢鎮住。
但很快,抽泣的聲音将所有人拉回現實。雖然小貓會亮爪,可那終究是隻貓,變不成老虎。
沈婠強忍淚意,但哆嗦的嘴唇和發紅的鼻尖都洩露了她此刻的外強中幹,“帕巾是我自己繡的,不是偷的!”
一字一頓,竭力辯白,“不信的話,你們可以看右上角的刺字,裏面有爺爺的姓名。”
敬賀沈宗明老先生七十五歲誕辰——婠字。
帕巾不大,也就成年男人兩個巴掌的長寬,字就更小了。
沈宗明也是拿遠了,仔細辨認才看清,再觀圖幅内容——《彭祖戲鬼差》,與賀壽主題完美契合。
恐怕天下再也找不出一方蘇繡制品能和他現在手中的重樣,換言之,這是爲他沈宗明量身定制的!
“咦?竟然是蘇繡中的精微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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