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天亮以後——

燭火之年豐收之月第二十五日的這天深夜在鮮爲人知的地下拍賣場中宣示了寇裏克黑幫的名存實亡。

當翌日的太陽照常升起，時間從燭火之年豐收之月的第二十五日來到新一天的第二十六日，鬣狗街中的黑幫成員們驚愕地發現他們的組織陷入了混亂，幫派各層的大小幹部們仿佛都跟一支軍隊裏長期負責承接命令的指揮官們一下子失去了最高統帥似的成了沒頭蒼蠅。

科林·寇裏克本人對寇裏克黑幫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他的突兀消失令寇裏克黑幫的整個組織管理體系驟然瓦解，而艾莉絲和斯坎貝德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奪回鬣狗街實際控制權的絕佳機會。

待艾莉絲帶着希娅、烏爾斯和地下拍賣會場一夜行動的調查成果返回領主城堡後，得到最新情報的斯坎貝德總管立刻派出凱文·斯圖恩離開北地前留下的貴族私兵進入鬣狗街，以雷厲風行的鐵腕手段直接鎮壓住了寇裏克黑幫的殘黨勢力。

北地宮廷動用了私兵，這番舉動正如科林·寇裏克死前所威脅的那樣驚動了北地境内的一部分地方貴族和商人圈子，但艾莉絲及時協助斯坎貝德對伯爵領境内發布告示，宣稱寇裏克黑幫迄今爲止的違法犯罪活動皆是科林·寇裏克以幫派首領的個人名義帶頭所爲，布告内容絕無任何地方提及北地境内有部分貴族和商人暗中參與其中。

這份布告既是警告，同時也是安撫。

如此，時間從燭火之年豐收之月的第二十六日起又過去三天，眨眼後來到同月的第二十九日。

鬣狗街黑幫勢力覆滅的餘波沒能掀起太大的波瀾，與寇裏克黑幫存在利益勾結的部分地方貴族和商人團體十分明智地于這起事件中趨向自保，順着艾莉絲和斯坎貝德給出的台階選擇了沉默，緻使科林·寇裏克的死在這段時間裏一點點從輿論熱度的高峰上冷卻下來。

艾莉絲和斯坎貝德将這件事處理妥當，爾後在前者的建議下準備着重調查盔衫城中的奇怪疫病，卻不料另一件更棘手的事情接踵而至，給一波剛平的北地宮廷又帶來新的動蕩。

那股新的動蕩，來源于紅衣主祭西魯德爾特。

……

“也就是說，西魯德爾特等不及了，要在一天後的聖安東尼奧斯大教堂召開會議，打算借陛下和教會的雙重權威，于會議過程中收回領主大人的伯爵頭銜。”

豐收之月第二十九日，北地領主城堡的伯爵辦公室。

艾莉絲和斯坎貝德一左一右站在空置座位的領主辦公桌兩側，前者肩批禦寒的絨毛鬥篷穿回貴族女性日常起居的裙裝服飾，金發下的海藍色雙瞳低下目光俯視平放在辦公桌面上的一張文件報告，以及一封擺在那張文件報告旁邊的信函。

那張文件報告和那封信函，分别是聖安東尼奧斯大教堂的麥卡隆老主祭，和西魯德爾特紅衣主祭先後托人送到領主城堡來的。

斯坎貝德如熊一般高大的身形旁移一步，黑絨衫長袖下的大手擡起來輕按住桌角一端，眼中的目光一時間同艾莉絲的注意力一樣落在辦公桌上的文件紙與信上，然後微轉過頭開口輕問：“您打算如何應對，艾莉絲女士？”

“西魯德爾特的性子比我想的急了一些，或許是杜卡萊特攝政公爵在背後給了他壓力吧。”艾莉絲從辦公桌上擡起眼色，回過神來正視斯坎貝德的注目，“不過無妨，隻要他的借口還是帝國繼承法中的那條細規，那麽我們仍有勝算。”

“您是說那一條嗎？”斯坎貝德微蹙起眉毛眨一下眼，“倘若帝國境内逝世的一位貴族領主隻有女性繼承人，并且那名女性繼承人沒有男性子嗣，那麽那名女性繼承人不能馬上繼承頭銜，皇帝陛下有權力将那位逝世貴族的領主頭銜強制收回，再在三年内将這頂頭銜轉封給另一位貴族使其成爲新的領主。”

“對。西魯德爾特明面上代表陛下收回北地伯爵頭銜的最佳借口正是這一條規定，但我已經想到辦法在一天後的教堂會議上應對他這一招了，斯坎貝德總管。”艾莉絲鎮定地點一下頭，一如既往不變神色的撲克臉表情體現出其超越年齡階段的沉着、冷靜和矜持。

但是——

“聽您的意思，除了一天後就要召開的教堂會議，您似乎還對最近發生的另一件事顧慮不安？”斯坎貝德沉思一下，立刻聽出艾莉絲話中有話，随即接話追問，“是城中的奇怪疫病嗎？”

“嗯。”艾莉絲點一下頭，目光從斯坎貝德的眼中再度轉移回身旁的辦公桌上，落向擺放在桌面另一邊的一柄匕首上面。

她側目看向那柄匕首，自己三天前從鬣狗街的地下拍賣會場裏繳獲的其中一件調查物證，心知寇裏克黑幫長期經營的毒品生意可能與城中的奇怪疫病有所關聯，同時也還記得科林·寇裏克當晚在與自己的戰鬥中，正是從其腰間拔出那柄匕首割傷手腕之後才變得狀态異常起來。

違禁的毒品、奇怪的疫病、這柄匕首以及科林當晚的異常狀态……

這些線索的因素之間，存在某種因果的聯系嗎？

……

與此同時，城堡内的另一個房間。

“烏爾斯騎士，希娅牧師，你們的同伴給你們回信了。”

“謝謝，侍衛，有什麽需要我們會再呼叫你。”

“不必客氣，畢竟這也是艾莉絲女士和總管大人的吩咐。”宮廷侍衛得到允許後推開房門，将一封信轉交到烏爾斯手中，與其随口交談兩句之後面帶微笑轉身離開。

自從三天前的那晚行動結束以後，艾莉絲重新安排了烏爾斯和希娅的住所，将兩人從原則上本應被關押的地下監牢裏放了出來，并轉移到了領主城堡中的一間雙人客房裏，有人問及便美其名曰“方便自己利用魔法的手段對兩人時刻控制和監視”。

托此之福，烏爾斯和希娅雖然在攝政公爵弗羅邁爾的無心之舉下成了彼爾狄高子爵的替罪羊，實際上卻在領主城堡中沒有一點囚犯的樣子，反倒更像是隸屬這座城堡的伯爵廷臣——或者說在原先的時候，他們兩人其實本來就是北地伯爵凱文·斯圖恩麾下的奴隸騎士和宮廷牧師。

換了新的住所後，烏爾斯明面上還是得注意自己和希娅的“犯人”身份，由此不能随意離開城堡範圍，不過好在城堡中的幾名宮廷信使在此期間承擔了他和狼耳少女的對外聯絡工作，三天時間裏一直幫助兩人與貝玲莉絲、多蘿西、格羅萊登、布萊恩、艾卡麗拉五人所在的“暖屋醉鬼”酒館保持信件來往。

烏爾斯已在三天前被獲準寫信的第一時間與小丫頭等人互報過了平安。

他今日從剛才的侍衛手裏接過新的回信，随後輕手關上房門，回頭發現希娅正巧也從自己邊上湊過頭來，抖抖銀發頂上的兩朵狼耳好奇問道：“烏爾斯，貝玲莉絲小姐今天在信上寫了什麽？”

“别急。”烏爾斯看着她笑笑，順手拆開信封将信快速浏覽一遍，嘴角随後維持笑意地答道，“是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呀？”

“貝玲莉絲在信上告訴我們，經過昨晚我們不在時的又一次水晶球聯絡，寇托告訴她說爐火王冠中的爐火禁衛們終于初步認可他了，并表示願意在近期可能發生的一場戰鬥中爲他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