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我拒絕呢?”
“那樣的話,你會失去一把更加強大的好武器,以及掌握無數魔法樂曲的機會。”
“你的後半句話勾起了我的興趣,吉斯瑟雷人。”
卓爾詩人小姐饒有興趣地笑笑,随後便也走過去,從自己身上的黑袍中取出那條一路上都被自己仔細收好的細絲,名爲“丹瑟爾之弦”的無琴之弦。
這件物品最初是由她作爲荊棘小隊的一員,在拉斯峽谷陰影遺迹最深處的影龍寶庫中發現并獲得的。
現在,她将那條單獨的琴弦細絲交給澤肯。
澤肯沒有雙目的視覺,攤開青黃色的手心接住細長的弦絲從鴉雀的手裏落在他的掌上,然後像是識貨的廚師小心翼翼地檢查珍貴的食材,擡起他的左手,用修長而幹枯的食指去觸碰詩人小姐交給他的東西。
烏爾斯收好已經從死靈騎士卡帕斯的肋骨中分離出來的元素晶核顆粒,往旁邊适度地站開一點。
半晌過後,擁有盲眼先知之稱的這位傳奇工匠擡起頭,對黑袍的卓爾詩人小姐說出第二個要求:“……把你的刀也給我,那把燃燒着火焰的魔法彎刀。”
卡帕斯的流焰彎刀。
鴉雀知道他在說什麽,接着便将腰間的火焰彎刀連刃帶鞘一同取下來,輕手一抛丢到澤肯的鑄造台上,金屬的刀鞘碰撞到堅硬的鑄造台面時發出硬朗的響聲。
澤肯将眼閉上,把手中的丹瑟爾之弦小心翼翼地放到鑄造台的邊上,伸手摸到那柄擁有+3附魔等級的彎刀刀柄,另一隻手爾後配合地按住弧形的鞘,以便他的右手将燃燒的刀刃從鞘内徐徐拔出。
火光與刀刃一同出鞘,帶着灼熱的溫度點亮周圍的空氣。
吉斯瑟雷人的靈能通過他握住刀柄的右手去感受刀刃上附着的魔法火焰。他一言不發,聚精會神,安靜的模樣仿佛一位沉默的禅師,過了幾秒鍾後再分出他的左手,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撚起剛才由他放在邊上的弦。
……
時間向後推移——
一夜過後,次日的中午,荊棘小隊的一行人便準備好前往市政廳見上那個名叫巴倫德的灰矮人一面了。
由于烏爾斯的地表人身份毫無疑問是不方便在地表之下自由行動的,小隊的衆人在最初進城的時候也就早早确定好了大夥兒在城中行動時的假身份,因此隊伍中的詩人小姐在大家離開名叫“朵麗兒故事會”的街頭酒館回到店外的街道上時還是就像昨日的時候一樣裝作同伴們的主人。
而相對應的,帕洛米特城的市政廳也在當日一早向衆人過夜住宿的小酒館送來了一張邀請函,以那位灰矮人軍官巴倫德的名義恭請遠道而來的諸位前去參加一場由他爲大夥兒特意安排的宴會。
烏爾斯不知道那個名叫巴倫德的灰矮人肚子打着什麽樣的主意,不過鴉雀的行動在昨日的時候已經将衆人的旅程推到了這個地方,那麽他倒也不介意随自己隊伍中的詩人小姐前去會會對方了,特别是想要看看對方背後的支持者究竟是什麽人。
幽暗地域和蜂巢迷宮的相關傳聞,年輕人了解得不是很多,不過一些比較有名的黑暗精靈和卓爾家族他倒還是知道些許,比如說末日聖教的其中一位名叫露絲特的蛛化精靈末日使徒,以及在整個幽暗地域中也算是頗有名望的澤爾貢家族。
總之接到來自一名灰矮人士兵手中的邀請函後,大夥兒便也動身,在那個灰矮人士兵的引領下沿着城中的街道一路前抵達城中的市政廳,并相繼進入到建築的室内。
市政廳二樓的某個房間窗邊,兩雙視線居高臨下,以俯視的角度确認小隊的衆人到場入席,其中擁有那雙暗紫色眼瞳的黑暗精靈女性随後放下手邊撩起的窗簾,嘴角挂着一絲冷笑轉過身去。
名叫巴倫德的灰矮人軍官就站在她身旁,剛才和她一起看到市政廳門口的動靜,頓時小心翼翼地向自己侍奉的這位卓爾女主人出聲問道:“尊敬的主人,您……認出樓下那另一位女士的身份了嗎?”
身爲一個灰矮人,巴倫德個子不高,一百四十多公分的塊頭大緻上與寇托的體型相似,粗壯的軀幹搭上畢恭畢敬的态度使他站在他的卓爾女主人,也就是蜜耶拉·澤爾貢的身邊時盡顯卑态,可城中那些熟悉他的灰矮人士兵和地底侏儒奴隸則知道這個家夥的卑微僅僅隻是針對地位比他更高的黑暗精靈主子罷了。
平時的時候,他可還是有着一個灰矮人該有的樣子——守序而邪惡,固執的脾性令他在屬下和奴隸們的心中留着一副專斷冷酷的形象,内心的扭曲、妒忌、狠毒和殘暴則象征着他靈魂中的邪惡。
蜜耶拉從未瞧得起過巴倫德,不過心裏對這條多少有點能力的走狗還算比較滿意,于是心情愉悅地告訴他說:“當然了,小矮子,不過來賓的身份不是你需要擔心的東西。回答我,我命令你着手準備的‘節目’安排得怎麽樣了?”
“一切妥當,主人。”灰矮人叩下額頭。
“那就讓我拭目以待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客人們臉上驚愕不已的表情了。”
話落,她滿意地笑笑,嘴角的弧度洩露出一抹猙獰的感覺。
……
帕洛米特城的市政廳與衆人腦海中預想的場景稍微有點不同。
這座位于城市中心的核心建築從外面的街道上看着似乎與平民們居住的房屋有着太大的區别,隻不過當小隊的衆人那個灰矮人士兵的引路下走入室内,這才發現室内的一樓大廳已經被布置成了像是貴族社交場合的宴廳。
一張長長的餐桌呈豎着的方向擺放在大廳的中央,身穿盔甲的灰矮人侍衛們手持盾牌和戰斧站在大廳的四周邊緣,不少淪爲奴隸的地底侏儒于衆人的視野中來來往往,長桌的桌面上不久後便由那些卑賤的奴隸們推着餐車盛放上各種各樣的食物。
隻是自然,那些食物與地表上的佳肴不太相同。地表之下的美食有着地表之下的風格,譬如地底蜥蜴的肉排淋上甜美的蜜汁盛在一張餐盤上,盤子的周圍裝點有一些煮熟的菌類,整體的賣相或許不太符合地表人的審美,但香料的氣味倒也還是足夠誘人。
除此之外,參與宴會的來賓還有其他不少黑暗精靈,而那些男性的卓爾各自坐在長桌的兩側,精靈天生的苗條身材在暗紫色的金屬甲胄下勾勒出健美的曲線,制式的彎刀和十字弩猶如遊俠的獵犬般靜靜蟄伏在他們腰間。
待到大夥兒的前腳剛一踏進市政廳的大門,那些男性的卓爾武士們便将一束束尖銳的目光像劍一般齊刷刷地朝衆人斜刺過來。
看樣子,他們不像是來參與宴會的賓客,倒像是來參加競技比賽的武者——如果不是到場的諸位都知道帕洛米特城的競技場顯然并不在市政廳裏的話。
如此的架勢看在小隊衆人的眼裏,便感覺這是這場宴會的舉辦者有意安排的示威。
最初的示威持續了短短兩秒,大廳裏的侏儒仆人們而後引導衆人來到長桌的一端相繼落座。鴉雀坐在長桌的一頭,烏爾斯、希娅、石拳、寇托、貝玲莉絲、多蘿西依次坐在桌子的兩邊。
扮演魔像護衛這一角色的亞伯則沉默不言地站在卓爾詩人小姐的座椅邊上,黑色的公貓魔寵索羅斯照舊縮成一團趴在機關人法師的頭盔腦袋裏,安靜地看着莫雷迪——
是的,那個脖子上鎖着一塊奴隸項圈的地底侏儒小偷,也在一個地底侏儒奴仆的引導下,最後一個找到長桌一側的一張椅子坐了下去。
莫雷迪很緊張……說實在的,他根本沒有想到灰矮人的邀請函裏竟然點名要求他也跟着荊棘小隊的衆冒險者們一同過來參與本次的宴會,雖說他平時确實卑躬屈膝地去讨好過過巴倫德。
可自己怎麽說也是個奴隸呀?他内心霎時既詫異又害怕,沒有忘記爲黑暗精靈服務的灰矮人們攻占自己的城市之後,就将全城的地底侏儒居民全都強制性地奴役了,無論男女還是老少,健全或者殘疾。
由此,莫雷迪心底不太踏實,總覺得巴倫德邀請自己随衆人一起過來參加宴會肯定别有用意。
而巴倫德稍後終于也從大廳的側門走入衆人的視線,在兩名灰矮人護衛的簇擁下來到長桌的另一頭,隔着筆直的桌面朝向鴉雀的正對面坐下。
爲了來迎接另一位遠道而來的卓爾女士,巴倫德特意換了件衣服,平日的戎裝脫下來換掉,改穿了一套棕褐色的袍子,黑色的大胡子與光秃秃的頭頂在這身打扮的襯托下尤爲顯眼。
這名灰矮人軍官坐下來,嘿嘿地笑了兩聲,眼中的目光接下來打量在座的諸位一眼,然後看向鴉雀表達出自己的問候說道:“歡迎來到帕洛米特城,尊敬的女士,您的駕臨對于在下來說實乃一份值得銘記于心的榮幸。”
話落,他的視線又在宴會長桌兩側的那些男性卓爾武士們身上掃了掃,心裏謹記着蜜耶拉事先交代給他的吩咐,原本有意想讓這些由自己的卓爾主人帶來的扈從武士們“一不小心”給烏爾斯一行人造成一點“小小”的麻煩。
可當他留心瞧了瞧站在鴉雀身邊的亞伯,誤以爲那确是一尊鋼鐵魔像,并很快察覺到烏爾斯和石拳的塊頭看着都不太像是好對付的樣子,于是仔細斟酌半晌之後便覺得還是算了,随後決定跳過這一過程,讓宴會的流程幹脆就這樣直接駛向蜜耶拉安排的高潮部分。
“我還以爲灰矮人的嘴巴都像石頭一樣堅硬,連句恭維别的好話都說不出來呢。”鴉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與他對視,沙啞的聲音帶着對其不屑一顧的笑意冷冰冰地回應道,“不過話說回來,你的另一位貴客呢?我不是聽說在我來到你的城市之前,還有另一個黑暗精靈跑來找過你麽?”
說着,詩人小姐的紫瞳在她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灰矮人。
趁鴉雀與巴倫德交談的時候,烏爾斯順便讓自己的視線在整個宴會的大廳中遊離,試圖找找那個躲在灰矮人背後的支持者是否藏在什麽地方偷偷窺視自己一行人。
年輕人的直覺是靠譜的,隻可惜蜜耶拉坐在市政廳二樓另一個房間的床邊,找好一個角度側着身子觀看一樓大廳中的場景。由于角度的關系,她能看清視野中的一切,而來自地表的冒險者們即便擡起頭也無法發現她。
巴倫德聽到鴉雀的問話,但自然不打算對詩人小姐如實相告,随即在他像石頭般灰黑的臉上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笑容,換了個話題開口提到:“噢,尊敬的女士……事實上,之前那位見過我的卓爾小姐,因爲一些私人的要事已經走了。”
“走了?”鴉雀聽他這麽回答,頓時看着他的眼睛冷冷一笑,“走到哪去了?莫不是在二樓的某個房間,偷偷窺視我們?”
“呃不不,當然不是,她是真的已經離開這座城市了。”巴倫德連忙辯解,心說真是見鬼,蜜耶拉小姐可沒告訴自己說這個女人還會讀心術之類的異能,“而讓我們回到宴會的話題上來,尊敬的女士。帕洛米特與魔爾拜拉斯在繁華的程度上顯然有着很大的差距,這個建立在蜂巢迷宮的侏儒小城在您的眼裏想必隻是一處窮鄉僻壤。看您的樣子,這些樸素的食物似乎也并不太合您的胃口吧?”
“所以你想說什麽,灰矮人?”鴉雀倒确實還沒動手邊的刀叉,一盤擺放在她面前的蜥蜴肉料理依舊像剛端上桌子時的那樣完好。
巴倫德笑容可掬地回答:“既然這樣——身爲這場宴會的舉辦者,我想我有義務爲我的考慮不周向您表達一點應有的歉意,然後爲您獻上一點或許能夠讓您眼前一亮的驚喜,以作爲在此令您不悅的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