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然,烏爾斯沒有窺探生物心靈的能力,荊棘小隊中目前施法能力最強的亞伯也暫時沒有,所以名叫莫雷迪的地底侏儒到底有沒有說謊,大夥兒不知道。
年輕人隻是明白,地表之下的交涉手段與地表之上的處事方式存在本質上的不同,而地底世界的處事準則在他記憶中的印象深處總結下來就是一個詞:
力量!
力量即是霸權,霸權之下沒有公正。
黑暗精靈在久遠的曆史中便在幽暗地域建立起他們的霸權,所以黑暗精靈奴役了大部分膽敢踏入他們霸權範圍以内的地底住民,無論是地底侏儒、灰矮人還是别的智慧生物,而這些邪惡精靈們令人可以稍微放心的地方,大概便隻是他們混亂邪惡的品性本質,以及他們選擇的政治體制,使他們注定難以将各個獨立自主的地底精靈城市統一成整體的國度罷了。
除非幽暗地域也出現一位類似厄多恩那樣的神秘人物——北地雪原深處的亡靈衆部在過去的曆史中,說起來其實也有着和黑暗精靈們相似的地方,尤其以悼亡之丘的黑騎士公國、血月古堡的吸血鬼族裔、腐朽山谷的食屍鬼軍團三股強大的勢力爲代表形成相互制衡的局面。
隻不過如今的衆亡者們皆由身世神秘的僵屍國王結合成了名爲拜倫塔斯的整體,一層籠罩在金阙莺帝國北地疆域之外的陰雲。
鴉雀是一個黑暗精靈,莫雷迪由此不得不對她表達出自己的敬畏,無論自願還是被迫,對于與她一同旅行的烏爾斯和希娅兩人自然也是絲毫不敢怠慢。
于是莫雷迪聽到烏爾斯的質疑,努力控制他嘴裏那根說不好話的舌頭解釋:“我說的是…真的!”
“但我們依然可以不相信你。”鴉雀冷笑着,反過來與他辯駁,“除非你證明,可憐蟲,證明你那位大祭司真能觀測未來,或者讓他來見我們。看得見的證據遠比任何空穴來風的言論更加實際可靠。”
“那我可以…爲你們帶路。”莫雷迪連忙表示,小小的拳頭在破爛的布鬥篷下緩緩捏緊,“你們可以…跟我去斷崖…拜訪我們的大祭司。”
“斷崖是什麽地方?”
“斷崖就是斷崖…一個地名…可以從蜂巢迷宮…通往地下更深處的…幽暗地域。”
“與你們的城市有關?”
“我們的城市…帕洛米特城…建在斷崖邊上…我可以帶你們去…請相信我。”
說着,他調整自己的坐姿,改爲面對鴉雀的方向跪下,黑蒙蒙的眼珠看不見光地仰望詩人小姐居高臨下的暗紫色雙瞳,卑微的腦袋深深叩下。
直至他的額頭實實地抵住地面。
沒有自豪,沒有尊嚴,隻有在這種行爲下被表達出來的臣服。
“鴉雀……”希娅看他這樣,終于有些于心不忍,琥珀色的雙眸心軟地微微瞥向詩人小姐。
烏爾斯當然清楚希娅在想什麽,但他需要爲自己的同伴們考慮更多,所以即使也不由自主地有點同情這個名叫莫雷迪的小侏儒了,可仍舊一言不發,默許性格高傲的詩人小姐用她自己的方式将這場地表之下的交涉過程進行下去。
典型的卓爾式交涉。
鴉雀聽到狼耳少女輕聲的“求情”,抱着手想了想,爾後也算是稍微收斂那股仿佛是卓爾種族與生俱來的嚣張,從腦海裏打消了擡起一隻腳将皮靴的鞋底踩在莫雷迪頭上的惡趣味,改爲就保持現狀地說道:
“我們姑且相信你的能力,隻是仍然懷疑你的居心,類似的陷阱在地底深處可不少見。”
“我怕死…你們随時可以殺我…所以我不敢騙你們。”
莫雷迪低叩着頭,蒙上一層灰似的黑眼珠雖然看不見詩人小姐的模樣了,但回答的語氣除了努力克服結巴的刻意停頓以外仍充滿畏懼。
“請你們…相信我!”
他回答完了,然後就那樣跪着,不聲不吭地等待衆人的答複。
鴉雀覺得該問的東西也問得差不多了,随即也将視線轉向烏爾斯,意思是隊伍的領袖是時候根據手頭的情報作出判斷了,
烏爾斯看着莫雷迪,靜靜地考慮良久……
最終,年輕人選擇暫且相信了這個地底侏儒,以隊長的身份代表小隊衆人命令後者爲自己一行人帶路,同時不忘多警告他幾句,告訴他别企圖耍什麽卑鄙的花招。
要知道地底侏儒雖不至于像大部分灰矮人和黑暗精靈一樣邪惡到骨子裏去,但也不見得善良,所以可别以爲本性趨近中立陣營的他們在被奴隸主威脅的情況下不會幹出什麽違背本心的壞事。
例如滿懷熱情地将來自地表的探險家引入一條暗藏殺機的地下隧道,等待事先埋伏好的怪物殺出來解決掉受害者,再将受害者的遺物收集起來上交給奴隸主。
因此某位不知名的吟遊詩人臨死前曾在他的日記簿上如是寫到——“永遠不要拿騎士的美德去憐憫沒見過陽光的混球!”
“就像當你放下手中的長劍不忍心殺死地精的幼兒,那隻小地精的腦子卻想着如何趁你轉過身時重擊你的後腦勺!”
“可憐的東西自有可恨之處,它們永遠不值得同情!”
那本吟遊詩人的日記簿遺落在幽暗地域的某處,據說是一個支線任務鏈的相關物品。
烏爾斯率領小隊的衆人跟緊走在前面帶路的莫雷迪時忽然想起自己前世所知的這個傳言,不過好在莫雷迪在大家視線的嚴密監視下似乎也沒耍什麽花招,一路上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僅僅隻是這個卑微的地底侏儒将衆人帶進了一條岩壁頂端吸附着暗幕魔獸的隧道小徑。
而待到順利穿過那條稍微存在安全隐患的隧道小徑之後,大家借着各自眼中的黑暗視覺終于看見莫雷迪話中提到的“斷崖”。
一個名副其實的地方,位于一處地下空間的巨大空洞中,地形的模樣猶如斷陷的平原,下陷的一半落進擲石無聲的地底深處消失不見,剩餘的另一半則仿佛山體的懸崖保留下來,一座城市的陰影輪廓若隐若現地伫立在衆人視野遠處的懸崖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