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寶劍風帆号的甲闆上,安置在船頭的幾架弩炮在船員的操作下發出呼呼撕破空氣的咆哮,将一排手臂粗的巨型弩矢調整好角度推射到艦船側面的海面裏。
夜晚的海面在銀色的月光下泛起粼粼波瀾,湧動的浪花浮現出來襲者們的身影,而那些所謂夜間訪客的樣貌很快被船上的幾個法師船員施展産生光亮的法術探照出來,在雪白的光照下暴露出類人生物的四肢和魚類的身體,以及另一種體型差不多有巨魔大小的蛇人怪物。
那種魚類身體上長有類人四肢的生物就像它們的外表特征一樣,被翡翠海灣沿岸的人類稱作魚人。魚人這個稱呼對于這種怪物來說非常形象,但不夠準确,畢竟幽暗地域的寇濤魚人、海底深處的鲨化魚人、喜歡栖息在溫暖沿海水域的洛卡魚人,以及此刻作爲敵對來犯者出現在艦船一側的納迦魚人——這些許許多多的亞種組合在一起才夠稱得上是完整的魚人種族,就像一句簡單的“人類”自然包含金阙莺帝國腹地的霍爾姆人和帝國南方蠻族邊陲的亞蘭斯特人在内一樣。
卡斯塔諾的納迦魚人屬于混亂邪惡陣營,這些無組織無紀律的東西據說曾經是鲨化魚人的近親,但因爲自身的弱小而被逐出海底宮殿,後來便被另一種更爲強大的海洋怪物征服和奴役,并因那種生物的名字獲得了新的稱呼。
那種更爲強大且更爲邪惡的物種——蛇人納迦,就在魚人奴隸們的身後。
蛇人納迦嚴格來講不應該算作傳統意義上的“納迦”,因爲最初被探險家和學者們發現的納迦生物是另一種人面蛇身的生物,栖息地也不完全是海洋,陣營傾向更是根據亞種的不同而善惡分明,例如出沒于沼澤地帶的幽魂納迦毫無疑問有着混亂邪惡的本質,生活在溫帶平原的巡守納迦擁有金色的蛇鱗和老人般慈祥的人類面容,通常則屬于守序善良陣營。
而蛇人納迦,這種體型魁梧的海洋怪物相傳是一批古代蛇人亞種遷徙到海裏之後的變異産物,它們的皮膚表面附有一層盔甲似的魚鱗,腹部作爲人身和蛇尾的分界部位,遵循一種母系氏族秩序,守序而邪惡,在氏族女王的命令下劫掠途徑海域的船隻,喜歡在戰鬥中派遣受它們奴役的魚人奴隸作爲替死的炮灰去吃下獵物的頭幾輪反擊。
因爲蛇人納迦的誕生和被發現,卡斯塔諾的學者們将傳統的納迦改稱作人面納迦,從而将這兩種并不相同的生物在學術領域中區分開來。
回到戰鬥的畫面——寶劍風帆号的防禦兵器轟鳴運作,甲闆上的弩炮很快利用遠程攻擊的先手優勢放倒了海面上的不少炮灰魚人,令那些可憐的屍體随後翻起肚皮在海面上随波飄浮,亦或被沉重的弩矢深深推進水裏,并且借以艦船甲闆的高度優勢也傷到了魚人隊列後方的一部分蛇人納迦。
維克忒多名下的探險船是一艘不折不扣的戰艦,這艘船上的船員平時是工作的水手,到了需要的時候即可披甲執銳搖身變成經受過軍事訓練的職業士兵,船上甚至還專門且長期雇傭有少數正式法師和牧師。
蛇人納迦的指揮官或許已經知道它們找錯搶劫對象了,不過很快還是威脅隊伍前排的魚人奴隸繼續向前冒死推進,然後命令一部分蛇人納迦士兵借這個機會潛下水面伺機接近船體。
“弓箭手!”甲闆上的船員衛兵經驗豐富,在法師提供的魔法光線探照下看見這個景象,馬上針對性地做出部署。
成排的長弓很快就位,将箭矢構成的“大網”撒向敵人,猶如嘩啦啦的雨點密集落下,令昏暗的海面頓時又多出幾團黯紅的血腥——
不過相比起船頭的優勢,寶劍風帆号的船尾似乎不那麽令人放心。
蛇人納迦的進攻從船頭的右側和船尾的左側同時發動,這些海洋中的劫掠者們似乎将船頭戰場的奴隸和族人殘忍地視作誘餌,精銳的部隊從船尾的方向浮出水面,将标槍投擲到船尾的甲闆上,并抛出鈎索開始大批登船。
烏爾斯等人之前在艙室内感受到的搖晃興許正是船尾的戰鬥所造成的。這些海上的怪物最初企圖攻擊海面以下的船底,不料艦船的外殼覆蓋着一層堅硬的鐵甲,船底周側的鐵甲表面還設置有絞動的刀片,專門用來應對水下的威脅。
怪物們的身姿不久後逐漸攀上船舷——然而船尾的許多守衛者相比起船頭的船員衛兵們似乎缺少一種紀律的服從,但絲毫不失作戰的勇氣,基本上以幾個人聚在一起構成的戰鬥小組與登船的怪物展開激烈的近戰。
是了,那些出現在船尾的守衛者正是察覺到異常後從艙内大量湧上甲闆的冒險者乘客。
冒險者的心思千奇百怪,哪怕是擅長惑控系法術的法師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猜透每個冒險者的想法,就像當一艘海上的航船遭到惡意的攻擊時,普通的乘客多半會選擇待在甲闆底下避難,可冒險者卻很有可能拿上武器加入戰鬥。
尋求人生的刺激、積累戰鬥的經驗、出于純粹的好心、渴望殺戮的體驗……理由,永遠不是阻礙一個冒險者采取行動的有效力量。
而寶劍風帆号的船長這會兒就在船頭指揮戰鬥,将船尾的工作交給大副,一個年過四旬的中年男人處理。
那個男人有一身霍爾姆人的标緻外貌,金色的頭發和口字型的胡須,藍色的雙瞳,白色的皮膚,一百八十公分的肌肉塊頭罩在一套附帶頭盔的半身铠甲下,站在樓梯口附近揮舞手中的長劍引導那些不斷從艙内跑上甲闆的自由冒險者前往需要他們的地方協助船員禦敵。
冒險者的力量對艦船來說不失是爲一份可以利用的即戰力,但需要适度合理的引導,否則反倒有可能在戰鬥中礙事。
刀劍拼殺的交響和叫罵充斥在月下的空氣中。
海盜一方的魚人奴隸大部分已經在登船前和登上甲闆的頭一時間被船尾奮戰的冒險者擊殺,剩下不多的試圖依靠自身偏小的體型在混戰的人群中躲竄求生,時不時找準機會發動卑鄙的偷襲。
蛇人納迦的蛇腹擁有吸盤般的附着力,強壯的上肢一手拉着鈎索爬上冒險者們的視野,另一隻手抓緊各種各樣的武器,從常見的彎刀長劍到屬于長柄武器的矛和戟都有。這些怪物如巨魔般高大魁梧的體型爲船尾的戰場帶來巨大的壓力,它們的力量和體質超越常人,揮動武器作戰的敏捷也絲毫不亞于普通的遊俠。
傷亡由此開始蔓延——
沒有傷亡的結果在混戰的局面中很難産生,正如冒險者們的武器劈開納迦海盜的魚人奴隸腦袋,蛇人納迦手中的家夥沒過多久也給幾個倒黴的冒險者開了瓢,那種符合蛇人納迦體型的單手劍放在人類眼中就是一手半劍的尺寸大小,配合怪物粗魯的力量揮舞起來怪吓人的,劈砍的威力也不容小視。
“該死的混蛋!”一部分實力較弱的冒險者量力而行,當意識到自己再逞強下去隻會白白送死之後選擇挪步後撤到船尾戰場的邊緣,将勝算托付給其他還處于激戰狀态中的同行,以及一批從一開始就在船尾甲闆上巡邏的船員。
守在甲闆樓梯口旁的大副也不忘大聲提醒加入戰鬥的冒險者們:“小心那種大蛇人,沒有把握就盡可能避免和它們正面交戰!”
他故意将蛇人納迦喊作大蛇人,深怕某些莽夫的腦門是鐵做的,明知很危險還要沖上去送死,并不免暗想今晚的敵人會不會太多了一點?
寶劍風帆号在岡澤附近的海域已經有十個年頭的航程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已經遇了個遍,可今晚的敵人數量在大副眼裏看着卻也實在多得有點超乎常态了。
他看到船尾的甲闆早已非常擁擠,船舷邊上的蛇人納迦還在源源不斷地從海面爬上來,那種見鬼的感覺似乎隻有一種情況可以解釋——
“大掠奪日。”
大副咬着牙從嘴裏嘀咕出這個名詞。
卡斯塔諾的蛇人納迦每一年會選中某個受到祭司祝福的日子作爲節日的日期,出動比平時多出數倍的族人戰士浮出海面,借助夜幕的掩護劫掠至少一艘大型的商船,将船上的物資搬運到海底巢穴獻給氏族的女王。
這個對于蛇人納迦有着神聖意義的節日就叫做大掠奪日,日期的具體時間不固定,唯一可以确定的地方就是每年必定會舉辦一次。
“嘶!”突然,正當激戰的雙方陷入僵持的拉鋸,船尾的正後方爬上來一隻體型相比其他同族更大強壯和龐大一點的蛇人納迦,身上的鱗片在月光下折射出墨綠的色彩,幾乎快有兩個人腦袋那麽粗的胳膊擡手一刀,當場劈翻一個靠近它的船員衛兵,把旁邊的另一個冒險者吓得腳步一滑,尖叫着噗通一聲栽進了海裏,仔細一想多半也是活不成了。
那隻大塊頭的蛇人納迦是怪物海盜們的尉官,染血的彎刃大刀在它的手中耀武揚威地橫揮一下,張大的嘴巴放肆地吐出分岔的舌尖。
“快去通知船長,把這邊的戰況彙報過去,請求支援!”大副吸了口冷氣,招呼自己的副官快往處于優勢的船頭趕過去,自己則準備暫且放下指揮的職責親身投入戰鬥。
他能在寶劍風帆号上擔任大副,自然有一身相比常人不俗的實力。
不過就在這時,一團漆黑的人影霎時從樓梯口下奔跑上來掠過他的眼前。
那團漆黑的人影就像一抹晦暗的影子般,以驚人的速度朝那隻蛇人納迦尉官所在的地方飛速竄去,尤其是最後一段距離的時候——
大副眨了眨眼睛,仿佛像确認自己沒有看錯——他竟看見那團黑色的影子似乎就像煙塵般瞬間消失,接着赫然出現在那隻蛇人納迦尉官的面前,突兀的襲擊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一把十字形的雙手巨劍緊接着在皎潔的月色下白光一閃。
鋒銳的揮砍,飛濺的血花——還有升空的頭顱!
影鱗鬥篷的制造代價或許大了一點,不過此刻的烏爾斯認爲這件裝備提供的屬性其實也還算不錯,畢竟黑暗視覺令他在低光和無光環境下有了視野上的自由,躲藏和潛行檢定+2的技能強化對他來說雖然用不上,可每日2次的“影襲”能力倒還真是挺好使的。
他剛才在沖刺的過程中就用了一次——整個人渾然如同影子般來到目标的面前,順勢一劍,手起頭落,完成幹淨利索的斬首一擊。
爾後,荊棘小隊的其他成員緊跟着也從船尾甲闆的樓梯口處依次趕了上來。寇托、石拳、希娅、鴉雀,以及跟在後面稍慢一點的貝玲莉絲和多蘿西。
衆人到場,這場甲闆上的夜戰看樣子也還有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