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詢問打聽,衆人接下來才知道,原來蜂鳥冒險團在深淵之眼睜開的前幾分鍾裏位于城中的墓園區,正計劃等夜幕降臨的時候調查一起發生在那片城區中的屍體盜竊案件,卻不料他們等來的東西不是盜屍者團夥,而是天雲突變的災禍,流行墜地的沖擊,兩隻獵魔蛛的突兀猛襲。
獵魔蛛嚴格來講不是惡魔,但同樣來自混亂邪惡的無底深淵位面,并且千萬不要被這種怪物的名字所迷惑——有人總将這種爲高等惡魔服務的構裝體生物與另一種名爲“狩魔蛛(Bebilith)”的活體怪物混淆,而事實上狩魔蛛才是狩獵惡魔的怪物,獵魔蛛的本名“Retriever”反倒更接近“獵犬”的意思。
盡管大多數學者相信獵魔蛛的肢體構造取材于狩魔蛛。
而它們确是高等惡魔的“走狗”,通過邪惡的魔法被創造出來作爲惡魔貴族的忠仆,外形爲三米多高六千五百磅重的巨型蜘蛛,數條腳肢的末端塑造成厚重的劈刀,四隻球狀眼睛放射出惡毒的光束聳立于鋼闆似的甲殼上,而那些來自它們眼中的目光附帶着眼魔射線般的類法術效果,被擊中的倒黴鬼将根據自己和豁免抗性和運氣好壞受到火燒、霜凍、電擊或者最悲慘的石化。
這些無心智的構裝體生物常被高等的惡魔派去執行邪惡的任務,興許被命令獵殺某個目标或作爲同行的士兵參與某場戰争,亦或在惡魔們的内鬥中用于對付其他滿肚子壞水的深淵領主。
它們之中的兩隻當時降臨在蜂鳥團的成員們面前,個體的綜合戰力比狂戰魔還要略高一籌,很快便将艾卡麗拉的團隊逼入覆滅的絕境。半精靈女遊俠用來拉弓射箭的慣用手就是在那場戰鬥中被其中一隻獵魔蛛的前肢斬斷的,冒險者們且戰且退,幾乎付出了所有才勉強摧毀掉一隻獵魔蛛,剩餘的人則死在另一隻的眼部射線和腳肢刀刃下。
如果不是老騎士布萊恩率領的聖武士小隊在禱告者大橋附近碰巧遇到了一路逃亡過來的他們,并及時出手救下了僅存到最後的女遊俠,這支在薄暮城中還是頗有一些名望的冒險團恐怕就得落到比八年前的荊棘冒險團還慘的下場了。
總而言之,艾卡麗拉失去了遊俠的手臂,但所幸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山銅之扉失去了重要的團長,殘留下少部分的成員。蜂鳥與之相反,失去了團隊的成員,遺下孤獨的領袖。
相較之下,索亞·短腳靴的剃鋒冒險團大概算是其中最幸運的團隊了。剃鋒團目前的人手加起來雖然也隻剩下一支殘部,可他們的多數核心成員以及作爲領袖的團長都活着,還尚有餘力救助城中的難民。
半身人盜賊團長聽聞消息後趕到女遊俠團長身邊,對她的遭遇表達了自己的同情,并鼓勵她堅強起來,道出一些不要放棄希望的雲雲言論。
這個小個子盜賊的話都是出于善意的,艾卡麗拉也對他的安慰回以疲憊的微笑,但眼眸中的陰霾依然難以散去,甚至越來越深。
格羅萊登站在一旁看着這兩位團長,心說過去的自己何嘗沒有經曆過如此悲痛的劇變呢?
那樣沉重的絕望絕非一言一語就能順利平複的傷痛。這位女遊俠需要時間,時間會愈合她的傷痕,也可能消磨她的意志,就像過去的自己曾在貧民區的街頭酒館裏沉淪了八年——然而如今的自己已在烏爾斯的幫助下完成了複仇,她卻連複仇的目标都失去了。
兩隻獵魔蛛?是的,聽她的叙述已經被摧毀了,可正因爲如此,她也失去了傾瀉仇恨的複仇對象,連同拉弓的手臂都一同失去的她莫非還能策劃一場針對無底深淵的位面遠征不成?
可憐的女人……災難之下,我們都是如此渺小的蟲子啊。
因此祝願你的内心足夠堅強吧。老盜賊爲她默默歎一口氣,暗自心想。
與此同時,新一批的難民在大夥兒的安排下有序地融入到虔信廣場的避難人群中。
詛咒之刃的劍鋒斜抵在廣場的磚鋪路面上。烏爾斯提着漆黑的巨劍,擡頭仰望夜空中的深淵之眼,發現那顆血紅色的大眼球相比最初的時候似乎要黯淡一些了。
他心說這是一個好的兆頭。沒有神器力量支撐的深淵之眼最多持續一晚的時間,且後半夜将惡魔召喚到主物質位面這邊過來的頻率還會進一步逐漸減緩,直到關閉。
至于那件神器……偏方三八面體的黑色礦石,現在還裝在他身上的次元袋裏。
年輕人知道末日聖教,那些信仰邪神的邪教徒,使永暗浩劫降臨于未來的罪魁禍首。他看着廣場上的人們,雙眼的視線伴随出神的心思有些模糊,暗想對方莫不是奔着自己來的?
據他上一世的記憶所知,末日聖教的高階祭司擁有感知神器方位的類法術異能。他此刻不知道自己是否被盯上了,所以待這會兒好不容易有了一絲歇息的時間,籌劃着自己的下一步,是該與這些神殿區的難民和聖職者們留在一起,齊心協力渡過今夜的災禍?
還是冒一些風險,在城中嘗試尋找維克忒多的身影,先将自己手中的“炸藥包”交付給後者再說别的?
那位神秘的法師城主平時根本不露面……另外德拉科與巴洛炎魔的戰鬥順利嗎?那位精靈魔劍士已經覺醒出自己的靈魂天賦了,理論上應該能勝過一頭巴洛炎魔,可在結果尚未明曉之前還是不免讓人擔心……
複雜的思緒湧上大腦。烏爾斯甩了甩腦袋,有點傷腦筋,感慨英雄果然不是正常人能當的。
就在這時,名叫布萊恩的老聖武士向大家走來:“諸位冒險者朋友,還有衛兵,女士和先生們。”
包括年輕人在内,大夥兒不約而同地将目光轉向那位老騎士。
布萊恩右手按住歸鞘的長劍,左手将頭盔托在腰側,露出一身铠甲之上的面容,看看衆人,組織一下語言繼續說道:“正義在上,我想我必須遺憾地向大家宣布一件事,那就是這座廣場的面積終究有限,它已經非常擁擠了,隻能勉強容納下我們當前的所有人員……”
“你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再開辟一處新的避難所?”衛兵隊長埃迪豎着手中的長戟,和山銅之扉那位名叫朗德爾的牧師副團長一同站在不遠處,聽出老騎士話中有話。
布萊恩沉默兩秒,點一下頭:“是的。爲了受難的民衆,同時也是爲了我們自己,開辟一處新的避難所對大家都有好處,這樣一來我們可以在城中搜索和解救更多的人,并且萬一這座廣場遭到破壞,也有一個新的場所可供轉移。”
“那我們還等什麽?”索亞·短腳靴的耳朵夠“尖”,這位半身人盜賊在廣場中央的紀念碑旁聽見衆人這邊的談話,馬上腳步靈活地從人群裏小跑過來,“開辟一處新的避難所,不錯的主意!我們現在就行動如何?”
“感謝你的熱情和理解,半身人先生。”布萊恩回頭看到這個小個子盜賊,“不過我們自然不能傾巢出動,畢竟這裏也需要大批的人手維護秩序……因此我建議大家聚在一起,重新組建出一支臨時的精銳小隊。”
“很好,那麽這支精銳小隊算我一個!”索亞想都沒想,馬上拍拍胸脯答應下來,再扭過腦袋瞧向廣場一側,“亨克!”
“你叫我,團長?”那邊一個身穿铠甲的男性冒險者應聲回應,很快轉身過來。如果還有印象,烏爾斯能認出他正是衆人當初在伐木村審問某個強盜時那個負責用腳踩住俘虜的剃鋒團成員。
他叫亨克,是索亞的副手,一名戰士。
“亨克,我跟其他人離開這裏一下,這期間由你負責我們團的指揮。”索亞擡頭看着他的臉吩咐說道,“跟這裏的聖職者們處好關系,他們都是好人。如果有新的惡魔襲擊這裏,你就帶領大家狠狠踢那些怪物的屁股,明白嗎?”
“如你所願,團長。”亨克點頭,握拳輕捶自身的铠甲。
剃鋒冒險團的半身人盜賊團長自告奮勇後,衛兵隊長埃迪和山銅之扉的牧師副團長朗德爾互視一眼,前者似乎讀出後者的想法,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勸說:“你還是留下來吧,朗德爾副團長。”
“你猜到我想去?”朗德爾有點意外地眨眨眼睛。
“但山銅之扉還沒有覆滅,你的老戰友們需要你的領導,這也是你的職責。”埃迪聳肩,微笑,“而我是薄暮城的衛兵,職業的操守驅使我去保衛這座城市。”
說罷,他将手收回來,把自己的請願轉告老騎士布萊恩:“我叫埃迪,一支巡邏衛隊的隊長,也和你們一起去,戰士的技巧和雇傭兵生涯積攢的經驗應該能使我幫上你們的忙。”
“好的,索亞團長,埃迪隊長。再算上我,目前有三人了。”布萊恩向兩人點頭緻意,并表示自己也會随隊行動,然後看向目前還沒有表态的荊棘小隊,“你們呢,烏爾斯隊長?這是自願參與的行動,我不會強求你們必須加入,決定權在你們自己手裏。”
年邁的秘銀騎士注視着作爲小隊領袖的年輕人。
烏爾斯迎着他的目光,内心倒不介意再多跑一趟,反正力所能及的善行對于他來說沒什麽不妥。
問題是自己的同伴們……他們做好準備了嗎?
年輕人考慮着,感覺自己露在鎖子甲外的一小截衣角忽然又被人伸手輕輕扯了扯。
會用這種方式引他注意的,毫無疑問隻有希娅。
他随即往身旁瞥去,銀發的狼耳少女果然将手悄悄放到他的腰側,見他看過來,細聲地道出自己的想法:“我們或許可以試着幫助這些人,烏爾斯……如果你也願意的話。”
少女的信任通過她溫順的語氣流露給年輕人。她總是這麽善良,有點單純,這樣的提議符合她的本心。
寇托對于老騎士布萊恩提出的行動自然也是報以舉雙手贊成的态度的。矮人戰士真想第一時間就像索亞那樣直接表态,但他還算明白自己是荊棘小隊的一員,烏爾斯或常扮演隊伍代言人的格羅萊登在這種交涉的場合才是真正适合代表大家發言的人選。
所以他得稍稍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熱誠才行……嗯,好吧,實在按捺不住的部分就從兩顆睜得大大的眼珠裏漏了出來,猶如一個想聽故事的孩子眼巴巴地盯着某位“大人”。
石拳和鴉雀保持各自的沉默,前者在沉默中向自己的隊長點一下頭,表明自己也傾向參與開辟新避難所的行動,後者則幹脆什麽也不想說,打算跟着事情的發展随機應變就好了。
格羅萊登忠實且合群,有時會向烏爾斯提出自己的見解,不發言的時候代表他會服從隊伍的安排。
烏爾斯看看他們,目光在同伴們的臉上依次走過……爾後做好決定,告訴老騎士:“我們也參與本次行動,布萊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