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樂天的忽然襲擊下,竹子應聲而斷。
陳樂天哈哈一笑,雙手搭上第二根竹子,真氣流轉,緩慢試探、友好交流,然後找到空隙,真氣遽然沖進竹子裏。
毫無防備的竹子再次應聲從中折斷。
“哈哈。”陳樂天大笑,又把第三根竹子給斷了。
氣脈二海中的真氣并沒有用掉多少,陳樂天對王重陽道聲謝,心想,高人指點就是好啊,要是我自己摸索,估計沒個七八天都找不到竅門。
王重陽提醒道:“你也是聰明人,修煉的時候得學者找竅門,不是教你偷懶,是找正确的方法。千萬不可一味蠻幹,你得用事半功倍的好法子,而不是用事倍功半的笨法子。”
“受教了。”陳樂天看着被自己折斷的三根竹子,道。
“咱們兄弟就不用這麽客氣了,多弄點名硯給我就行了。”說罷,王重陽拿着碗回去了。
陳樂天笑笑,而後再次伸手摸了摸三根竹子,确定三根竹子上再沒有絲毫真氣。其實張大真人灌在竹子上的真氣本就是如無根之木的,沒有根基,僅僅隻是流于表面的。而陳樂天的真氣是有氣機流轉的,雖然根基尚且很弱小,但終歸是有的,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所以當陳樂天用自己的真氣耐心的去尋找竹子上的真氣破綻,發現破綻,然後一舉摧毀。竹子上所附着的真氣,就會随之崩塌,然後完全散失。
陳樂天盯着竹子看了好一會兒,似有所悟,盤腿坐下,兩手捏了個道訣,閉上眼,如老道入定。
此時,路過的清風明月見陳樂天對着三根竹子打坐,都是掩嘴而笑。兩個小道童個子雖然竄的挺高,但臉上還是稚嫩未脫,一笑起來就更顯少年氣了。
陳樂天打開氣脈二海,任真氣慢慢傾瀉-出來,周身慢慢騰起一股白色霧氣,天雖然已經黑了,但這股白色仍舊看的很分明。
真氣極其緩慢的流出來,陳樂天的額頭上也漸漸的沁出了汗珠,看其表情,似乎有些辛苦,但不痛苦,眉頭偶爾皺起,也偶爾舒展。
陳樂天自從進入修行境之後,把自己的真氣看做寶貝似的,從不肯輕易的用。但現在,他有所領悟後,卻如此一反常态的傾瀉真氣。
明月小道童看不明白,但近年來心思越來越缜密的清風貌似能夠看懂一二。清風小聲的對明月道:“陳公子不知在做什麽,我看像是在傾瀉真氣”
“啊?”明月驚叫一聲,結果被清風眼疾手快捂住嘴,拿開清風的手,明月皺眉道:“傾瀉真氣是意欲何爲?自廢武功嗎?”
清風搖搖頭,道:“陳公子如此精明的人,怎會幹這種蠢事”說着,清風拉拉明月的胳膊,兩人悄悄走了。
回住處的路上,明月道:“你爲什麽總覺得陳公子很精明?我怎麽就看
不出來呢?我覺得陳公子爲人和善,又努力,對咱們師父師叔又有禮貌,多好的人啊,可我感覺你對他總有偏見。”
清風笑笑,唇紅齒白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道:“所以說明月你還是要努力修行,不要再貪玩了,再過幾年,待你再長大些,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明月撇撇嘴,切了一聲,滿臉不服氣。
此刻的陳樂天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外物了,路過的清風明月根本就沒打擾到他。他的識海澄明清靜,一切雜念,一切外物,都抛卻了。隻剩下一絲空明。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還是要争嘛,爲了莫能與之争而不争,說到底,目的還是争。
不對啊不對,樂天,你得學會真正的不争!”
識海中忽然出現了許逍許大真人的臉和聲音。陳樂天有些驚訝,但很快便釋然。雖然許逍許師叔祖前些日子就已再次離開武當,繼續他不知歸期的遊曆,但曾經在識海中幫助陳樂天化柳師霸道真氣爲己用的時候,定然在自己的識海中種下了什麽。
“不,你想錯了。我沒有在你識海中種下什麽,我現在在魏國平安城。”武當現存輩分最高的許大真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陳樂天聽了識海中的許大真人這話,吃了一驚。
在魏國平安城?幾千裏地啊,怎麽會
許大真人的臉在陳樂天的識海中時隐時現,聲音也時近時遠,前一句仿佛就在身邊,下一句又聽起來缥缈的很:“我說個故事給你聽。魏國平安城裏有個富商,二十年前他還是個孩子時,原本一家人過着普普通通的日子,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壞,能吃飽能穿暖,偶爾會被達官貴人欺負,但無性命之虞。但是有一日,幾十裏地外的土匪進城,殺了這家人,當時孩子因爲正好不在家去上學堂了,恰好就躲過一劫。後來這個孩子很努力,但考舉考了四五次都沒中,于是他就斷絕了走仕途的念頭,專心做生意,三年後,這個人就成了平安城裏數一數二的商賈。接着,利用手中的錢,這個人把平安城上上下下的官員全部買通,然後又通過平安城縣令等人繼續往上買通關系打通關節。又五年之後,這個商賈的力量已經大到與一部侍郎稱兄道弟的地步了。如此又過了五年”
聽着許大真人缥缈的聲音,陳樂天想到了這個故事接下來的走向,在許大真人停頓下來的間隙,陳樂天道:“五年之後,這個富商利用自己的關系,最終讓魏國朝廷派兵前去平安城清剿當年殺他一家的那夥土匪了”
許大真人哈哈大笑。笑了好一會兒,才道:“錯!那個富商當年走出買通官員的第一步時,确實是存着這種心思,但後來接觸到的官越來越大,他的想法慢慢的發生了變化。因爲他發現,那夥土匪進城的事,其實就是平安城當時的縣令指使的。平安城縣令當時與在城
外幾十裏的山中土匪頭子相識,那土匪頭子與縣令曾經是同窗,縣令考了一次就中舉,而那土匪頭子考了十次都還隻是個秀才。在這種差距之下,土匪頭子一氣之下,跑出去當了土匪。後來,土匪的隊伍越來越大,大到占住了一座山。之後土匪發現平安城新調任來的縣令居然是自己的同窗,于是土匪頭子便派人送信給縣令叙叙舊。縣令起初當然是不敢跟土匪頭子有什麽勾結的,但耐不住自己這位八面玲珑同窗的蠱惑,說是蠱惑,無非也就是金銀财寶的收買。反正不管怎樣,縣令跟土匪頭子就勾結上了。土匪有時候搶劫過往的商旅,魏國朝廷命令縣令去平息匪患,縣令就派人去通知一聲,然後帶着人馬進山逛一圈,以沒找到土匪爲由上報朝廷。然後土匪就會安靜一段時間。當然,爲了這一聲通知,土匪頭子究竟送了多少銀子給縣令,就不知道了”
說到這,許大真人的聲音忽然消失了,陳樂天在識海中喊了幾聲‘師叔祖’,但卻沒有回應。陳樂天無奈,隻得繼續打坐。
過了沒多長時間,許大真人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剛剛上茅廁去了這平安城的水太差了,估計喝壞了肚子剛說到哪兒了?哦,說到縣令跟土匪勾結。那年,還是個孩子的富商,一家被土匪殺掉的事,其實土匪進-平安城是縣令的主意,縣令的本意是爲了殺掉城裏的一個大财主,那個财主本就爲富不仁,而且跟縣令的上級魏國北嶺道監察禦史也有關系。縣令垂涎财主的萬貫家财,但苦于沒有法子榨取到。而曾經的同窗如今的土匪頭子似乎看破了縣令的心思,主動提出,以土匪的身份沖進-平安城,搶掠了财主的家,所得财物與縣令一人一半。縣令隻說百姓何辜,傷了其他百姓可就不好了,但也沒反對,這事就算定下來了。于是土匪選了個日子就沖進城沖到财主家,幾百号土匪搬了大半天,弄了上百輛車才把财物裝好帶走。然後縣令才帶人慢悠悠到來。一邊裝模作樣派人去追,一邊上報朝廷。等等,我得喝口水”
陳樂天正聽得入迷,聽到許師叔祖喝水的聲音,于是便在識海中對許大真人道:“師叔銀子可還夠花?”
“還行吧,我省點花,差不多夠了。你小子挺懂事”許大真人笑着道,“方才跟你說的這麽多,其實都不是重點,反正後來就是土匪在進城掠奪财主家财物時,這個無辜的一家人正好就住在财主家隔壁,當時他們一家人都在财主家幹活,所以就被順手殺了。重點在于,平安城的這個身負滅門之仇的商賈,這個商賈知道事情真相後,本來是準備把土匪窩跟縣令一起幹掉的,可是他無意中發現,這個縣令之所以貪财,卻是拿着這些錢财去赈濟災民,倒并非是自己花這個商賈就猶豫了,這一猶豫就是五年,這五年裏,縣令先是病死了,然後土匪窩也被監察禦史上奏章,朝廷派兵剿滅了,那土匪頭子被抓住,在菜市口斬首了”